斥候手捧两封书信,拜伏于县衙大堂之外。
简雍推案离席,快步上前,从斥候的手里接过密函。
“念来……”
刘备面色凝重,长身站起,一只手扶着桌案,另一只手向着简雍指了指说道。
“喏!”
简雍先拆开了第一封书信。
“怎么!”
“怎么会这样?”
“简直不可思议!”
简雍只看了一眼,便木立在当场,双眼圆睁,直勾勾的盯着书信,似乎看到了自古至今不曾有过的怪物。
糜竺见状,也站了起来,伸手要过书信,面色也是为之一变:
“征伐乌桓途中,郭嘉不服水土染病,死于归途……”
“曹操幼子曹冲,也在曹操北征未归之际,突染沉疴,夭折于许都!”
一切皆如那少年书生所料!!
“此人莫非神仙不成?”
糜竺捏着密函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这些上等的机密,都是新野的斥候打听到之后,第一时间遣快马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第一手信息。
但却依旧只是起了个给那个少年书生证明他所言不虚的效果?
刘备以手加额,抬头望着天花板,祈祷道:“先生窥破天机,料事如神!”
“必是当世大贤之人!”
“我若能得此人拜为新野军师,何惧曹操孙权谋士如云!”
张飞睁着眼环顾一圈,冷笑着说道:“军师军师,会打仗才行!”
“这些纸上谈兵的东西,有什么鸟用?”
“郭嘉也不是他杀的,曹操的幼子也不是他宰了的!”
“不过是信口雌黄,不幸言中了而已!”
“终究难以服众!”
孙乾低头沉吟,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听张飞说完,便起身拱手说道:
“三将军之言有理。”
“不过此人先是料定主公在襄阳有难,现在再次说中了郭嘉和曹冲之死!”
“就算不是绝世奇才,也绝不是等闲之辈。”
“如今我新野正缺人才,主公何不先将他诚心挽留,然后再看他究竟本事如何?”
关羽也随即说道:“公佑之言甚善。我新野兵微将寡,一步棋走错,就会全盘皆输。”
“大哥切记谨慎,万万不可以轻信他人,葬送了我们这微薄的家底啊!”
刘备似乎心中另有所思,对众人的建议,不置可否。
沉默了数秒钟之后,刘备重新抬起头,看着简雍问道:“另一封信,又是什么消息?”
简雍这才想起,赶忙将夹在腋下的另一封信托在掌心,当众开启:
“曹操派遣夏侯惇为主将,张辽、曹洪、张合、李典为副将,起兵十万,为前部先锋,攻伐荆州!”
十万精锐!
大堂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一股森寒的危机感,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升起。
“主公,曹操兵马携带平定北地之余威,士气高昂,战意磅礴!”
“更兼兵多将广,恐怕我新野难以挫其锋锐啊……”
当此非常时刻,也只有刘备的大舅哥糜竺,敢当面陈说这种有损士气的言词。
不过糜竺之言,也是事实。
新野兵马不过三千,粮草供应也是捉襟见肘,还要仰仗荆州刘表的供应。
和夏侯惇的兵马相比,云泥之差,天壤之别!
既不能仰仗优势兵力一战而胜之,更不能依靠坚固的城防和充足的后勤补给进行持久战。
“曹军纵有百万,有何惧哉!”
张飞不管什么时候,总是斗志昂扬,他霍然站起,环眼圆翻,虎须戟张!
“大哥,小弟不才,愿提一千兵马,新野城北驻扎!”
“若曹军敢来犯我疆界,我必取夏侯惇的首级,来献给大哥!”
关羽急忙站起,压住张飞的手腕:“三弟,不可鲁莽!”
“曹军势大,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此事还须从长计议才是啊!”
关羽在下邳城的时候,曾因为贸然出击,导致大哥刘备的家眷落入了曹操的手里,因此才不得以而降曹,成为他自认为的人生污点。
从那之后,关羽但凡与曹操交兵,谨小慎微,不敢再有丝毫的大意。
刘备愁眉不展,低头沉思半晌,摇头叹息道:“前次曹操北伐袁绍的时候,我曾建议刘景升借我兵马,突袭许都。”
“可惜蔡瑁张允等唯恐我建立大功之后,分了他们在荆州的权力,极力反对我的用兵方略。”
“机会错失,如今曹军如洪水般汹涌而来,我新野弹丸之地,焉能保全?”
“三弟鲁莽出兵见仗,无异于以卵击石,取死之道也,此计绝不可行!”
张飞性情烦乱,暴躁道:“既然战又战不过,守又守不住,难道让我们钻天遁地不成?”
赵云沉默许久,这时候忽然开口说道:
“主公,最要紧的是,一旦我们与曹军交战,荆州刘景升会如何决策?”
“他把主公安排在新野,作为阻挡曹操的一道门户,既是仰仗主公,又是防着主公。”
“万一到了要紧关头,襄阳那边畏惧曹贼势力,切断了对咱们的补给,甚至投降曹操,攻我身后……”
“那我们可真的是战不能胜,退无可退了啊!”
赵云审时度势,分析的清晰明了,入木三分。
通过这次的襄阳之行,刘备也隐约的觉得,荆州的大权,似乎已经被蔡瑁张允等外戚士族掌控,而病重的刘表,俨然已经逐渐沦为了傀儡!
如果蔡瑁张允真的为了保全他们在荆州的利益,选择不战而降,投顺曹操,那他在新野的负隅顽抗……
不但变的毫无价值,而且还会陷入进退两难的绝地!
生死存亡,在于一决!
众将谋臣,苦思冥想,毫无应对之策……
“主公!”
刚才宣读密函的简雍,忽然眼睛一亮,抬头看着刘备:
“主公新请来的那位少年先生既然神算无常,而且屡次言中。”
“那他势必也已经猜到了曹操必会起兵南征,伐我荆州!”
糜竺也瞬间明白了简雍的意思,鼓掌道:“对!”
“主公何不问计于他?”
“正好趁机机会,看他到底果然是个贤才,还是只知道纸上谈兵的庸才!”
刘备抬头望着新野县衙西北的方向,缓缓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