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坐在席上的,文臣如简雍、糜竺、孙乾。
武将如关羽、张飞、赵云、廖化等。
都是跟随刘备多年的心腹之人,并无半点可疑之处。
听到伊籍的话,刘备的胸口砰砰乱跳,心头紧张到了极点:
“先生所说的大贤,到底是谁?”
伊籍淡淡一笑,悠然说道:
“我若将卧龙诸葛亮推荐给皇叔,不知道皇叔可有意愿拜其为军师么?”
卧龙!!
所有众人,心头一震!
只有赵云,眉头一皱,脸上不但没有丝毫的喜色,反而显出几分担忧。
“卧龙先生?”
刘备神情紧张,喃喃低语道:
“卧龙先生乃当世高人,又与荆州士族关系密切,怎肯助我?”
“机伯是在拿我取笑了吧……”
伊籍缓缓坐下,刘备和众人也跟着重新归坐。
伊籍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缓缓说道:
“我在襄阳,时常出入刺史府里,近日无意之中得到消息。”
“避世不出的卧龙诸葛,就隐居在皇叔切近之地!”
“在哪里?”
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和刘备一样,紧紧的盯着伊籍。
“新野往北南阳郡,有岗名叫卧龙岗。”
“孔明避世躬耕于卧龙岗,已有五六年了。”
刘备心中狂喜:
“如此大贤,就在眼皮底下,我却不知道。”
“若非先生点拨,我刘备有眼无珠,宛若盲人!”
“只是……”
刘备慨然叹息道:
“纵然卧龙隐居在此,又岂能助我?”
“我听说黄承彦是他的岳父,蔡瑁是他的舅舅。”
“卧龙先生的大姐,嫁的是蒯氏宗族的蒯祺,二姐嫁的是庞氏宗族的庞山民。”
“卧龙和荆州蔡、蒯、黄、庞四大士族,关系切近……”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刘备这个大汉皇叔,也就是个别人对他的客套之语罢了。
不管当初在许都时候曹操身边的颍川士族,还是来到荆州之后的荆州士族。
有谁真正瞧得起过他?
刘备虽然百折不屈,屡败屡战。
可是在面对这些地方士族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自卑感存在于心。
伊籍哈哈大笑,举杯和众人共饮一杯,然后才说道:
“孔明身有大才,又有士族关系,却只是隐居遁世,这是为何?”
“就因为荆州军政落入平庸人之手,他自觉无用武之地,不屑于效力其中罢了!”
“孔明自比管仲、乐毅,为何不自比鬼谷子、黄石公?”
“因为孔明胸中亦有大志,想要成就一番事业,而不是甘愿一生隐居。”
刘备听得连连点头,心中对伊籍也是刮目相看。
没想到区区一个荆州别驾,居然胸中有丘壑,见解如此深刻!
伊籍继续说道:
“孔明昔日举家从琅琊搬迁到新野,就是因为曹操血屠徐州,琅琊也受波及!”
“曹操对孔明的心灵创伤,永世难以消除!”
“如今曹操南征在即,卧龙岗地近宛城,也是首当其冲之地!”
“恐怕此时的卧龙,也有重温昔日血屠徐州的感觉了。”
说到这里,伊籍脸上的笑容,变的淡定而随意:
“荆州士族未必会全力抗曹,但皇叔你会!”
“所以此刻皇叔去拜见卧龙先生,可谓是天时地利与人和,皆在皇叔这边!”
“此老天赐卧龙于皇叔,皇叔若还不前往,万一卧龙再次搬迁避难,可是后悔莫及啊!”
刘备起坐离席,抱拳躬身行礼,面色激动的说道:
“先生一席话,让刘备茅塞顿开!”
“他日若刘备能成就大事,必不忘先生的大恩!”
伊籍连忙放下酒杯,也站起来挽住刘备的手,躬身还礼:
“若蒙皇叔不弃,伊籍愿意从今日起,跟随皇叔共同起事!”
“我在荆州,主公在新野,早晚若有用伊籍之处,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刘备大喜,命令将残席撤下,重新开宴,一起痛饮!
……
夜晚,月明星稀。
赵云无心饮酒,托辞身体不适,早早离开了酒宴。
听着府衙里欢快的碰杯声,赵云的心中犹如被利刃割裂一般!
“主公一心成就大事,总想着依靠荆州士族的力量,和曹操对抗!”
“而先生两次用计,尽皆针对荆州士族。”
“仅仅是夺其粮草,斩杀蔡熏这两件事,恐怕就已经决定了跟荆州士族水火不容了……”
“先生虽然谋算无双,武艺精绝。奈何并非士族出身,恐怕……”
赵云心中烦乱至极,信步而行,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五六里路。
忽然觉得根根柳条荡漾在眼前,触碰在脸上。
“这……”
“我怎么又到了先生的居所了?”
赵云抬头,恍然发现,面前的这棵柳树,正是白天来拜访先生之时,拴马的那棵柳树。
而在不远处,先生所居的军师府,正孤零零的矗立在面前。
“先生……”
赵云心中,忽然升腾一种负罪感。
他似乎已经预感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即便这些事与他无关,也并非是他能左右的了的。
“子龙?”
“深更半夜,你在这里做什么?”
忽然身后有人从容问道。
“先生?”
赵云猛然转身,就看到了那个卓绝风姿的身影。
“额……”
“赵云没有睡意,所以出来走走,不想正好与先生相遇……”
赵云忽然感觉自己的话好敷衍。
这里是军师府的门口,先生在这里,不足为奇。
而自己深更半夜的跑到军师府来,又怎么解释呢?
“喝了不少?”
周不疑走近赵云,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今天府衙来客,开酒布宴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只是周不疑喜欢安静,不爱喧嚣。
更何况他并非新野之人,也并没有接受军师之职。
虽然暂时居住在军师府,也只是因为这里僻静,距离府衙又近的缘故。
所以不在邀请之列,周不疑也浑然不以为意。
“先生,您都知道了啊!”
赵云的脸上,一阵红。
周不疑抬头看着悬空的皎洁月亮: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又转头看着赵云,淡淡笑道:
“你心事太重,难道不累?”
赵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天色已晚,外面寒气湿重,先生还是回屋安歇了吧?”
赵云抬头看着面前的先生,眼中尽是关怀之意。
周不疑点了点头:
“你等走了,我便回去了!”
赵云如鲠在喉,虽有千言万语,话到嗓子眼却说不出来。
因此拜别了先生,转身离去了。
周不疑看着赵云的背影:
“如此良将,谁能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