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
就在五大士族聚集在水镜山庄的凉亭上,商讨应付周不疑的时候。
刺史府中,也一灯未熄。
主管粮草的陈群,垂手站在曹操的书案前,躬身请命道:
“正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主公既然已经下定决心移兵赤壁,臣当整备粮草。”
“只是荆州的府库里,粮草所剩无几,而数十万大军,每日开销甚大。”
“臣来请示主公,是让荆州士族们捐助粮草,还是依旧作书给荀令君,教他直接把粮草送往赤壁?”
曹操放下手里的书籍,抬头问道:
“荆州士族的手里,还有很多的粮草?”
陈群一笑:
“主公莫要忘了,他们在荆州盘剥多年,家底可厚实的超乎咱们的想象!”
“臣料就算是襄阳的府库,也未必赶得上那四大士族其中任意一家的私库呢。”
“只要主公一声军令,臣料那些荆州士族也不敢不乖乖的吐出来。”
杀士族,取粮饷!
这些手段,曹操昔日攻伐徐州的时候,曾经用过不止一次!
陈群自从来到荆州,对这些毫无骨气,谄媚卑微的荆州士族便看不顺眼。
所以借着这个由头,私心里也有搞垮荆州士族的意思。
“不……”
“不不!”
没想到曹操这次并没有向以往那样,反而连连摇头:
“孤也知道,荆州士族的富庶,绝不在冀州那些富豪之下。”
“但现在孤却不能动他们。”
“不但不能动他们,还要仰仗着他们!”
曹操站起身子,趁着桌上的灯光,在屋里来回溜了两趟:
“孤不日将移兵赤壁,荆州新组建的水军,还要依靠蔡瑁张允二人。”
“而且荆州虽然名义上已经归附于我,但南方各郡,始终只是敷衍而已,未必真心服从。”
“孤要与周瑜决死战,后方需要安定,决不能起任何的动荡。”
他走到了陈群的面前,微微笑道:
“要稳固荆州,暂且还离不开那些士族啊!”
“且放着他们在那里,等孤夺了江东,平了江夏之后,再回头收拾他们!”
哈哈哈!
曹操和陈群相视大笑起来。
……
月影婆娑,斑驳的月影,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在小亭下几个人的身上。
“如果我们不按时把周不疑所要的粮草如数送达。”
“万一周不疑耍横,再来个火烧襄阳或者水淹襄阳,到时候我们都会死的很惨。”
蔡瑁的话里,带着几分威胁的意思。
言外之意,这些荆州的士族们现在吐出一部分粮草过了这一关,打发了周不疑,才是明智之举。
如果分币不出,倔强到底,等到周不疑发飙之日,就是荆州士族团灭之时!
趴在软床上的张允,咬牙忍着剧痛说道:
“非止如此啊!”
“曹丞相今日已经下了军令,即将移兵赤壁,要与江东决死战了!”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若是从许都送来,辗转多日,我怕的是丞相万一开口,要向我们借粮……”
“那可如何是好?”
黄承彦气急败坏的用拐棍杵着地骂道:
“没活路了!”
“彻底没有活路了!”
“曹丞相有八十万兵马,就算是把我们几家碾碎了当军粮,也不够他们支应一个月的啊!”
庞德公也怒道:
“早知如此,还不如支持刘备跟他血战到底呢!”
“咱们献了荆州,又捞到了什么好处?”
“组建水军,咱们出资;周不疑来催粮,咱们筹措!”
“接下来连他的八十万兵马,也要咱们来供养了?”
庞德公恼怒至极,一拳头捶在桌子上。
嘭!
“啊哟……”
石头桌子,厚有一尺有余。
声音不大,却把他疼的呲牙咧嘴,鼓起腮帮子连连朝着拳头吹气。
“你们大可放心,曹丞相绝不会做出把你们逼入绝境的事来!”
站在护栏旁的水镜先生司马徽,忽然转头说道:
“曹军移兵赤壁,对于襄阳来说,也算是如释重负了!”
蒯越的脸上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急切的问道:
“先生怎知,曹丞相不会让我们负担粮草?”
“十多年前,据说曹操攻伐徐州的时候,就曾办过杀士族夺其粮以充军饷的事……”
水镜先生微微一笑,淡定的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
“那个时候,曹丞相以报父仇为由攻打徐州,杀再多的人也是披着‘孝道’的外衣!”
“而且所杀之人,都是徐州的士族,他若不杀,难道留着这些士族资助敌人么?”
“但今时今日,又有不同!”
水镜拈须围着小亭走着,斑驳的月光,不时落在他清矍的面容上。
五大士族,尽皆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凝神静听,不敢搅扰。
虽然水镜先生算计周不疑失败,但在荆州士族的眼里,其智谋和见识,依旧是神一般的存在。
“诸公拱手献出荆州,此时你们已然是他的臣民了。”
“他若对你们动刀,岂不是等于杀降?”
“恶名一出,天下共知,以后谁还敢轻易的归降于他?”
张允点了点头,连连称是:“不错,为了这个虚名,曹丞相也不会把我们逼入绝地。”
水镜继续说道:
“而且诸公虽然献了荆州,但荆州南方诸郡,依旧分立状态,并未真正归附于曹丞相。”
“他移兵赤壁,要与江东决战,最怕的就是后方不稳定,后院起火!”
“要稳固南方诸郡,要依赖荆州士族,要尽快的训练水军,要依赖蔡张二公。”
“凡此种种,曹丞相绝不会让诸公负责他数十万军马的粮草用度。”
“所以诸公不必忧虑。”
庞氏宗族的产业,多有在南方数郡里的。
庞德公抬眼看着司马徽,好奇的问道:
“老道,为何曹丞相不先收了南方数郡,然后再去攻打江东呢?”
“有咱们助他,自然望风而降,又不会耗费多少兵马。”
司马徽轻蔑的一笑:
“若不驻军,走个过场又有何用?”
“若要分兵驻军,岂非本就不占渡江优势的兵马,更加削弱了实力?”
庞德公和黄承彦对望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不过……”
“最要紧的,还是因为周不疑!”
司马徽抬头望向江夏的方向,沉声说道:
“曹丞相急于进攻江东,也是因为周不疑!”
“当此时刻,若是诸公慢待周不疑,致令生变的话……”
“只怕丞相不会容下你们了……”
五大士族,吓得面如土色,体如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