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是听镇纺织厂退休的王阿姨讲的,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她还在三班倒的流水线上做工。
纺织厂后头有条废弃的老胡同,两边都是解放前留下的青砖房。王阿姨值夜班时总抄近道走这儿,可工友们都说这胡同邪乎,解放前是军统特务的刑讯室,文革期间又成了批斗会场。
那年深秋的雨夜,王阿姨下夜班回家。走到胡同中段时,她听见头顶传来“滴答”的水声。抬头一看,二楼窗台摆着个布偶娃娃,穿着褪色的蓝布衫,胸口绣着朵血色山茶花。更诡异的是,布偶的眼睛正往下滴血,在青石板上积成个小水洼。
“谁家孩子这么调皮?”王阿姨嘀咕着伸手去碰布偶,却发现它的关节是用生锈的铁丝绑的。就在这时,布偶突然开口说话了:“阿姨,能帮我找妈妈吗?” 声音尖细沙哑,像是从布偶肚子里发出来的。
王阿姨吓得后退半步,布偶从窗台滚落,正好掉进她怀里。她这才发现,布偶的后脑勺有个指甲盖大小的洞,洞里塞着张泛黄的纸条,写着“民国三十七年腊月廿三”。
雨越下越大,王阿姨抱着布偶跑到一处门廊下避雨。门廊上的灯笼突然自动亮起,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抓痕,每道抓痕里都嵌着几缕头发。王阿姨感觉怀里的布偶越来越重,低头一看,布偶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嘴角咧到耳根。
“妈妈在里面......”布偶指着门廊后的木门。王阿姨这才发现,木门上贴着张批斗会的旧海报,照片里的女人被五花大绑,胸前挂着“特务”的木牌,正是布偶身上蓝布衫的款式。
王阿姨壮着胆子推开门,里面是间摆满纺织机的厂房。机器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疯狂运转,梭子来回穿梭,织出的不是布料,而是一条条带血的绷带。更恐怖的是,每条绷带上都印着同一张人脸——正是海报里的女人。
“救救我......”女人的声音从机器深处传来。王阿姨顺着声音走去,发现地下室的铁门虚掩着。她刚踏上台阶,所有纺织机突然同时停止,梭子齐刷刷指向她。
地下室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墙上挂着几十件染血的蓝布衫,每件都别着张纸条:“民国三十七年腊月廿三,处决女特务一名”。王阿姨怀里的布偶突然剧烈挣扎,布缝里渗出黑色的液体,在地上汇成个婴儿的轮廓。
“当年他们说我是特务......”女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王阿姨面前,肚子上有道恐怖的裂口,肠子正顺着大腿往下淌。她的手腕上戴着块停摆的怀表,表链上系着朵枯萎的山茶花。
王阿姨突然想起,纺织厂在文革期间曾是批斗会场。她颤抖着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手里的旧海报。火苗窜起的瞬间,所有蓝布衫同时燃烧,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骨架。
“还我孩子......”女人的声音充满怨毒。王阿姨感觉皮肤一阵刺痛,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正在变成蓝布衫的布料。千钧一发之际,她摸到兜里的工作证,照片上的自己突然变成了民国时期的军装照,胸前还别着朵小白花。
地下室的灯突然亮起,王阿姨发现自己躺在纺织厂的锅炉房里,怀里抱着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布偶。布偶的肚脐眼上系着根褪色的红绳,和她女儿出生时系的一模一样。
后来,王阿姨从地方志里查到,民国三十七年腊月廿三,军统特务在纺织厂地下室秘密处决了一批进步学生,其中有个女学生临刑前生下孩子。那些蓝布衫,正是当年被残忍杀害的婴儿们的襁褓。
从那以后,王阿姨落下了个怪毛病,每到雨夜就会收到匿名包裹,里面装着带血的绷带。她的工作证也总在午夜自动翻面,背面印着女学生的血手印。
如今,纺织厂早已倒闭,但每到阴雨天,厂房里仍会传来纺织机的轰鸣声,还有人看见穿蓝布衫的女人在锅炉房徘徊,怀里抱着个正在融化的布偶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