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线下,她右边手腕处那片明显的红肿格外刺眼。
再往下看,她职业套裙的膝盖处,布料似乎有些不自然的褶皱,隐约还能看到一丝深色的痕迹,像是血渍。
祁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一脚踩下刹车。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短促刺耳的声音。
车子骤然靠边停下。
惯性让宁芷韵身体微微前倾,她下意识用左手撑住了前方。
“怎么了?”她有些茫然地转头看向他。
祁遇没有回答。
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倾身靠近她。
车内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有些逼仄。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紧紧锁着她的手腕和膝盖。
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气:“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受伤了?”
宁芷韵心头一跳。
被他发现了。
她下意识地想把右手藏到身后。
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是苗婉可做的。
以祁遇的性子,知道了真相,肯定会去找苗婉可的麻烦。
她不想再把他牵扯进自己和沈家、和苗婉可的这些烂事里。
更何况,她现在这副样子,实在不想让他过多担心。
“没事,就是刚才找录音笔的时候,没站稳,不小心绊了一下,自己摔倒了。”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语气尽量显得自然。
“就是看着吓人,其实就是蹭破点皮,手腕扭了一下。”
祁遇听着她的解释,眉头却皱得更紧。
摔倒了?
就她刚才上楼那短短的时间?
而且看这伤势,不像是简单的绊倒。
手腕扭伤,膝盖破皮流血。
这更像是被人推搡或者绊倒导致的。
他太了解她了,她不是那种毛手毛脚的人。
她越是说得轻松,就越证明事情不简单。
但他看着她那掩饰的表情,终究没有再追问下去。
现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
她的伤势更重要。
他心疼得无以复加,同时又有些生气。
气她总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扛着,受了伤也不肯说。
“摔倒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仍然带着责备。
“手腕扭伤可大可小,必须去医院看看。”
宁芷韵连忙摆手,这次是用的左手。
“真不用,就是小伤,回去我自己擦点药就好了,去医院太小题大做了。”
她最怕麻烦,更不想因为这点小伤就跑一趟医院。
“不行。”
祁遇沉着脸,重新系好安全带。
“必须去医院检查,我不放心。”
不一会儿,车子就停在了私立医院的门口。
祁遇熄了火,绕过来打开副驾车门,半扶半抱地将她带了下来,领去科室做了检查。
很快,x光检查的报告出来了,医生看着片子给出了诊断。
“还好,骨头没事,就是韧带有些拉伤,轻微扭伤,不算严重。这几天注意休息,别用力,静养几天就好了。”
祁遇听到结果,这才松了口气。
宁芷韵撇撇嘴。
“看吧,我就说没事,你非要大惊小怪跑一趟医院。”
祁遇瞪了她一眼,伸手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
“小心点总是好的,下次再这样瞒着我试试。”
俩人拿了药后,就出了诊室。
忽然一个护士叫住了宁芷韵,“您好,上次您送来的那位女病人,来过医院了,还特意交代我们,一定要把钱退还给您。您看,是给您现金,还是直接打回您之前的卡里?”
宁芷韵微微一愣。
马上反应过来,护士说的人是韩玫。
她没想到她这么要强,连一点点恩惠都不接受。
想罢,她轻声道,“退回卡里吧,谢谢你了。”
等护士离开后,祁遇才问,“怎么回事?”
宁芷韵简单解释了一下。
“我前阵子开车不小心蹭到了一个送外卖的女人。”
他听完,眉头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你确定不是碰到碰瓷的了?”
她轻轻瞥了他一眼,反问道:“碰瓷的会想方设法把医药费还回来吗?”
祁遇被她问得一噎,但还是忍不住叮嘱,“不过你还是要小心点。”
听到这话,她脑海里瞬间闪过苗婉可那张得意的脸。
没错,她确实该多加小心了。
“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两人出医院大门,祁遇将她稳稳地扶进车里,开车送她回家。
等快到家的时候,他扭头叮嘱道:“这几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手腕没好利索之前,不准去上班了。”
她在椅背上,侧头看向他笑着问:“那我这个小助理的职责,是不是就此结束了?”
他被她逗笑,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mG集团那边,接下去主要是评估确定最终的收购对象,我们作为法律顾问,基本的工作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确实没我们什么事了。”他顿了顿,又认真地建议道:“说真的,这次参与了mG集团这么大规模的并购案,对你的履历是很大的加分。诉讼律师太辛苦,风险也高,不如考虑一下,以后转做公司法务方向的非诉律师?处理合同、股权这些,稳定,收入也会比现在高很多。当然,我也无所谓你赚多赚少,我最好是你能安心在家,什么都不用做。”
宁芷韵听却毫不犹豫地摇了头,“我当初选择学法律,就是因为喜欢法庭上的辩论和挑战。做诉讼律师虽然累,但我觉得很有意义,也很有成就感。这是我的兴趣所在。”
祁遇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知道她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就没再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车子到了公寓楼下,他停好车,坚持将她送到门口,看着她上楼,房间的灯亮起,这才转身离开,开车返回公司。
到家后,宁芷韵在家睡了一觉,手腕和膝盖的疼痛让她辗转反侧,到了晚上反而彻底失眠了,索性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刷着新闻。
但是,一条娱乐快讯的标题赫然映入眼帘,配图正是昨天下午,祁遇扶着她走出私立医院的侧影。
标题用醒目的大字写着——【祁氏二少携神秘女友就医,疑似女方有孕?】
太过分了!
一股怒火瞬间冲上她的头顶。
她很清楚,这种消息能发酵得这么快,肯定是苗婉可还在操控着媒体捣鬼。
过去一味地忍让,是因为沈家,是因为父亲。可现在,她凭什么还要忍?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走到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在文档中敲击出三个字:起诉状。
她要告这家颠倒黑白的杂志社,并且提出天价赔偿,让这家杂志社付出惨痛的代价!到那个时候,杂志社为了挽回损失,必然会去追究爆料人的责任。
她倒要看看,苗婉可到时候怎么收场!这一次,一定要让这个女人尝尝自食恶果的滋味!
写完起诉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她顾不得休息,又继续埋头在网上搜索相关的法律条文,查找类似的案例,整理对自己有利的证据。
忙完这一切,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平日里该出门上班的点了,她想都没想,迅速换了衣服,用没受伤的左手拎着笔记本电脑去了诚达律师事务所上班。
走进办公大楼,电梯停在律所楼层,她刚走进单元门,迎面就撞上了正从茶水间出来的祁遇。
他看到她,脚步一顿,眉头立刻拧了起来,快速走到她面前,视线落在她依旧有些红肿的手腕上,然后,用训斥的口气对她说:“谁让你来上班的?回去休息。”
宁芷韵不管他,把新闻的事情说了。
却听他道,“我哥已经派了人过来,帮我挡掉那些记者了,你不用理。”
可宁芷韵却忍无可忍了。
“这是我昨晚写的起诉状,我要告那家杂志社,追讨一千万的精神损害赔偿。”
祁遇看了几眼,给了她一些建议。
“关于名誉侵权的法律适用,可以再精确一点,引用最新的司法解释更有利。”他话锋一转,“这份东西,得大改,要成为合格的律师,你还得加把劲。”
她凑近屏幕,仔细品味着他提出的修改意见,认真点了点头,“好,我去再改一下。”
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略带笨拙地捧着电脑,转身刚要出门。
他却叫住了她,“就在这里改。”
“哦。”她步子一顿,又捧着电脑走了回去。
他让出座位给她坐下,低头凑近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指导着她如何修改。
等改得差不多了,她抬起头,笑说道:“这么说,你是完全赞成我告他们的?”
“难得看你对外人这么生气,改好了就去起诉,我支持你。”他站直了身子,用略带赞许的目光望着她。
她微微一笑,忽觉心里有股暖流正来回流淌。
她继续敲击键盘,等改得差不多了,她将文档打印了出来,工工整整的装订好,递给他看。
他接过,又仔细看了一遍,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他突然按下了桌上的内线电话。
“汪铎,来我办公室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