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不擅长跳舞,此刻被这么多人注视着,更是紧张得四肢都有些僵硬。
脚下的步子也变得笨拙起来,有好几次差点踩到祁遇的脚。
“放松点。”
他察觉到她的僵硬,手臂的力量稳定而有力的,引导着她的身体。
他的气息很近,带着淡淡的好闻的味道,奇异地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
祁遇的舞步娴熟而优雅,他并没有因为她的笨拙而有丝毫的不耐。
反而放慢了节奏,耐心地带着她,迁就着她的步伐。
宁芷韵努力将注意力从周围的目光中移开,集中在他的引导和脚下的舞步上。
她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她能清晰地看到他衬衫领口下滚动的喉结,和他微微抿起的唇线。
这份亲近让她有些心慌意乱,却又奇异地带来了安全感。
慢慢地,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就在舞曲逐渐推向高潮时。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舞池边沿,却显得格外清晰。
宁芷韵的动作一顿。
是她的手机。
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搭在祁遇肩上的手,另一只手也想从他掌心挣脱。
祁遇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握着她的手却没有立刻松开。
那铃声还在执着地响着。
她有些焦急,从手包里拿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是——韩玫。
韩玫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情绪激动地跑出去,现在打电话来……
她顾不得许多,立刻挣开了祁遇的手,快步走到舞池边缘稍微安静的角落。
祁遇看着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停留在原地的手臂微微一僵,眼底掠过被打断的不悦。
宁芷韵将手机贴到耳边,急切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声音,听起来有些粗嘎。
“喂?请问是宁芷韵小姐吗?”
她心头一跳。
不是韩玫?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韩玫呢?这是她的手机。”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是这样得,我路过丽都酒店大门口,看到这个送外卖的姑娘晕倒在路边了。”
“我看她脸色很不好,就拿她手机想找个联系人。通讯录里就存了你一个号码。”
“你是她朋友吧?能不能麻烦你过来一趟?照看一下她?”
晕倒了?
宁芷韵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好的好的!我马上过去!你们现在具体在哪个位置?”
“就在丽都酒店正门外面,马路边上,我在这儿看着她呢。”
“好!我马上到!谢谢你!”
宁芷韵挂了电话,甚至来不及跟任何人打声招呼。
她提着裙摆,头也不回地朝着宴会厅的大门方向快步冲了出去。
来到丽都酒店门口。
宁芷韵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人行道边沿围着的一小撮人。
韩玫一定就在那里。
她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冲了过去。
“麻烦让一让!”
“请让一下!”
她的声音带着急切,拨开了围观的人群。
果然,韩玫虚弱地斜靠在酒店冰冷的金色门柱边,脸色苍白得吓人。
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穿着普通夹克的中年男人看到她跑过来,迎上两步。
“你是电话里那位宁小姐吧?”
宁芷韵急忙点头,“对,是我!她怎么样了?”
中年男人指了指靠在门柱边的韩玫,“刚才我路过,就看见她晃晃悠悠倒在这台阶上了。我看她脸色白的吓人,就把她扶起来先坐这儿了。”
他打量了一下韩玫虚弱的样子,又看向宁芷韵,“看着情况不太好,要不还是送医院看看吧?”
话音刚落,韩玫似乎被他们的对话声惊扰,缓缓睁开了眼睛。
“没事……我就是有点低血糖,缓一缓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宁芷韵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还有那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低血糖?怎么可能只是低血糖。
她刚才在宴会厅门口被阿辉推搡,后来又受了惊吓跑出来,情绪激动加上身体本就虚弱,才会晕倒。
“不行!”
她蹲下身,扶住韩玫冰凉的手臂。
“你这个样子必须去医院!”
旁边的中年男人也跟着附和,“是啊姑娘,你看你脸白的,站都站不起来了,还是去医院看看放心。”
他见韩玫还在犹豫,又加了一句,“身体要紧啊。”
韩玫被两人一劝,又想到自己刚才确实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心里也有些后怕,没再坚持。
中年男人见状,主动上前一步。
“来,我帮你。”
他和宁芷韵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将虚软的韩玫从地上搀扶起来,慢慢往路边走去。
晚高峰刚过,路上的车不算太堵。
很快,一辆空着的出租车驶了过来。
中年男人招手拦下车,拉开车后门,和宁芷韵一起,费力地将韩玫扶进了后座。
他关上车门,对着车里的宁芷韵挥了挥手,没有跟上来的意思。
“谢谢你!”宁芷韵感激地朝他喊了一声。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看后面虚弱的乘客,又看了看宁芷韵身上明显价格不菲的礼服,没多问,只启动了车子。
去哪个医院?
公立医院人多,挂号排队检查,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韩玫之前就在那家私立医院看过,有病历记录,医生也了解她的情况。
虽然贵,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师傅,麻烦去京沪路的康和私立医院,谢谢。”宁芷韵报出了地址。
到了医院,急诊科的医生认出了宁芷韵,也记得韩玫这个病人。
一番检查下来,医生的表情有些凝重。
他将宁芷韵叫到一边,低声告知了情况。
“病人这次晕倒,主要还是心脏的问题引起的。”
“上次我就跟她提过,她的心脏瓣膜问题比较严重,药物只能暂时控制,想要根治,最好还是尽早手术。”
“当然,手术都有风险,心脏手术风险相对更高一些。这个需要慎重考虑。”
医生看着宁芷韵,语气带着建议,“最好还是通知病人家属一起过来商量一下,共同做决定。”
家属?
宁芷韵的心沉了沉。
她知道韩玫的情况,离婚,无父无母,更别说其他亲友。
她唯一的亲人,就是那个还需要她抚养长大的女儿。
让谁来商量?谁又能替她做决定?
她向医生道了谢,表示自己知道了,转身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床上,韩玫已经悠悠转醒。
她茫然地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以及周围熟悉的、却让她倍感压力的环境。
又是这里……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我没事了……我要出院……”
她一边说,一边试图掀开被子下床,动作因为虚弱而显得笨拙。
“这里的费用太贵了,我负担不起……上次的钱我还没还……”
宁芷韵见她醒来第一件事还是想着钱,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她快步上前,按住了韩玫试图下床的肩膀。
“韩玫!”
她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实在压抑不住火气。
“你到底是要钱还是要命!”
“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让你女儿怎么办?让她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吗!”
韩玫的动作顿住了。
她愣愣地看着宁芷韵,看着她脸上从未有过的严厉表情。
那句“让你女儿怎么办”,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了她的心口。
她想起了女儿那张稚嫩的小脸,眼泪滚落了下来。
是啊,她要是倒下了,小玉该怎么办……
宁芷韵看着她落泪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也消散了大半。
她放缓了语气,在床边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医生说,你的心脏问题需要手术治疗。”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韩玫的反应,然后试探着问道:“你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亲戚?或者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如果需要手术,总得有人能过来帮你照应一下,术前术后都需要人照顾的。”
韩玫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了……早就断了联系了……我爸妈,还有我弟弟妹妹……听说早就搬离京城了,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她吸了吸鼻子,“我这样送外卖的,能有什么朋友……大家都是萍水相逢……”
过了会,她抬起头,紧张地抓住宁芷韵的手臂。
“我的病……很严重吗?真的……真的要动手术吗?”
宁芷韵看着她苍白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现在告诉她必须手术,无异于雪上加霜。
医生也说了,虽然严重,但并非刻不容缓,还有时间准备。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再给她增加压力。
“医生是说你的情况需要注意,心脏瓣膜的问题确实存在,但还没到最严重的地步。”她斟酌着用词。
“只要接下来好好配合治疗,按时吃药,注意休息,暂时是不需要动手术的。当然,如果你自己不爱惜身体,继续这样劳累,那情况恶化下去,就难说了。”
“那就好……那就好……”
韩玫长长地松了口气,喃喃自语着,用力点头。
“我一定好好吃药,好好休息,我不做手术……我不能做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