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玉不明白，今天怎么与往常不同。
可她不敢问，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扯着嘴角笑了笑。
虽然她的笑比哭还难看，谢昌也没有心思看。
他内心莫名有种，今日之后，大女儿就要脱离掌控之感。
皇宫。
谢南伊跪在御书房谢恩。
瞧见她，皇帝因为批阅奏折而疲惫的神情一扫而空，温和地笑了。
“南伊，你小时候朕还抱过你，眨眼间就长这么大了，且有勇有谋，有你父年轻时的风范。”
谢南伊也浅笑嫣然：“多谢皇上夸赞，臣女只愿没有辱没相府之名，也对得起父亲从小对臣女的教导，父亲一直对臣女耳提面命，忠君为臣子首要之事。”
“好好好！巾帼不让须眉，实乃女中豪杰也！”皇帝高兴地抚掌大笑，示意她快起身。
谢南伊却没有起来，而是双手交叠在额前，深深匍匐下去。
皇帝见状，疑惑地问：“这是做什么？”
她略微抬头道：“皇上，臣女这些日子，一度成为上京城话题，让皇上忧心，让百姓不安，让父母担忧，虽然有功，这件事却也有过，请皇上责罚！”
闻言，皇帝神情松缓：“那些百姓之言，不过是小事，你也不用太过在意。”
“皇上，臣女曾经仰慕宋世子，世子少年英才，能得皇上赐婚，臣女实在不胜欢喜。”谢南伊哽咽着道，“可当臣女听闻，世子用他战场拼杀之功换沈小姐平安，又感佩于他的痴情，臣女知道皇上偏爱，想要成全臣女一片痴心，可如今臣女不愿见世子整日忧心忡忡，耽于这后宅小事，也不愿见这世上一对有情人因臣女而被拆散，求皇上成全，让臣女与宋世子退婚。”
皇帝目光幽深地盯着她，若有所思。
这些日子，因为宋彦初之事，上奏折弹劾之人颇多，全都是说宋彦初薄情寡义，不堪重用。
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打在他曾经夸赞宋彦初时的脸上，让他恼怒不已。
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看待宋彦初。
这让他这些日子胸口憋着的一口郁结之气，突然就散去大半。
“你也说，宋彦初是少年英才，若是与他退婚，你当真不悔？”皇帝沉声问。
“不悔。”谢南伊轻轻摇头，“臣女只会因为成全一对有情人而欢喜，宋世子解了后院之难，以后也会全心全意为国效力，他就还是那个臣女仰慕的少年将军。”
之前那些奏折雪花似的落在皇帝案几上，皇帝虽然动怒打了宋彦初，却从未想过要收回赐婚的旨意。
就是因为，皇帝内心深处是厌恶这些奏折的，觉得有损他的威严。
谢南伊想了许久才明白，今日故意这么说，让皇上觉得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这样，皇帝才能平心静气考虑她的要求。
“朕没有看错，你果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快起来，地上凉。”皇帝示意内侍官赶紧将她扶起来。
谢南伊依言起身，却还是恭谨地垂眸站着，等着皇帝的决断。
皇帝沉默片刻，摆手道：“罢了，朕知道你的心意，且容朕再想想。”
“谢皇上，臣女告退。”谢南伊唇角暗暗浮起一抹笑意，后退着出了书房。
她很清楚，皇帝已经松了口，只是要找个合适的时机，才能下退婚的旨意。
“原来谢小姐打的是这个主意。”
身后，突然响起宋辰安的声音。
谢南伊吃了一惊，她今天面见皇上，可没有戴面纱，若是被他看到就遭了！
她慌忙用衣袖遮住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以为她是羞涩，宋辰安倒是没有在意，只是缓缓走到她身边。
“谢小姐真是下了一盘好棋，本官亦在你的棋盘上。”他才不相信她所说的，因为仰慕而成全的鬼话。
在这样心思深沉的人面前，谢南伊知道自己藏不住，索性承认：“大人是自愿入局，不曾有一步是受我胁迫，不是吗？”
宋辰安看向她那双眼，乌黑明亮，当真像狐狸般狡黠。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利用，却又想不出破局之法。
因为再来一次，他依然会是之前的选择。
他张口欲言，却在试了几次之后，冷哼了声，进了御书房。
谢南伊蹙眉，他哼什么？
这是不跟她计较，还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
她也不好在这里等宋辰安出来再问，只能先离开。
宫门口，她刚上马车就看到车内坐着个人，还未看清楚，打算喊芍药，就被对方捂住嘴。
“伊伊，是我。”
谢南伊这才看清楚，眼前之人，正是司锦年。
“年年，你怎么在这里？鬼鬼祟祟，是出了何事？”她诧异地问。
“出大事了！”司锦年紧张地将一个盒子交给她，“宋辰安方才居然让人送来一个盒子，这里面是一个铺面，还有一张纸条，我看了，他说是给你赔礼道歉的，幸好我在我娘之前将这东西截下来，否则……”
她真不敢想，若是母亲看到这个盒子，只怕要以为这是聘礼了！
“这件事终究不能长久，你还是去见一见宋辰安，跟他说清楚。”谢南伊握着她的手正色道，“瞒不住的。”
“你让我跟他打一架，我可以，但是这种弯弯绕绕的事，我怎么说得清楚，万一他记恨将军府怎么办？”司锦年苦着一张脸。
她心里觉得对不起谢南伊，又苦恼自己没法子。
在家里想了许久，本想自己面对，却还是来找谢南伊想法子。
看着她苦着一张脸，谢南伊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从小一起长大，如何能不了解她的心性。
谢南伊叹了口气，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示意她按照自己所说的去做。
“当真可以？”司锦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试试不就知道了？”谢南伊轻笑，“最差也不过现在这样。”
司锦年想了许久，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告别谢南伊之后，她回家就修书一封，约宋辰安次日在茶馆见面。
言辞之间十分恳切，完全是感谢他的。
宋辰安很快就应了她的邀约，并定下次日未时见面。
次日，司锦年穿上平日她练武时的紧身衣，还带了把匕首在身上。
如果宋辰安真的动怒，她就与他“鱼死网破”！
她提前到了茶馆，忐忑地等着宋辰安。
未时正，宋辰安如约前来。
他推门进来的瞬间，司锦年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按在匕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