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割水稻其实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尽管有机器的帮助,但还是有很多地方需要自己动手去收割。
大家并没有像以前想的那样,每天都过得很自在。
不过对于陈绍熙而言,生活还是有了些不一样的指望的。
顾言离开临安之后,他依旧每天早上起来做晨功练习。
但在练习之余,他也会试着自己去唱一唱顾言之前给他展示的那首歌。
虽说在懂行的人眼里,他一个学昆曲出身的人去唱这种歌,绝对是会被嘲讽的。
可每每回想顾言当初和自己说过的话,他却觉得有的时候人确实不能一直求安稳。
该适应变化的时候,就应该十分果断地做出决定。
摄影师那天早上的录制画面在经过处理之后已经交给了他,但他还是经过两天的思想准备。
这才将视频发了出去。
……
京城戏剧学院。
陆遥作为戏剧学院最年轻的副教授,在昆曲这方面是有一定造诣的。
但之所以能够有所成就,全赖于他入迷时疯狂的学习态度。
正如此刻,尽管已经到了吃饭的点,但他还在看着自己刚从别处寻来的已故昆曲名家的表演视频。
一面看,一面记笔记,情到深处甚至要学着视频里的唱段唱上这么一句两句。
陆遥听课的时候,很不喜欢别人打扰。因为入戏很难,进入深度学习状态,那种被称之为心流的状态也十分难。
每每有人在他认真的时候打断他,他的脸色便会变得十分严肃。
他知道因为这事,很多学生说他容易黑脸,但他其实并不在乎。
因为刚刚才提交了本年度授课教案的缘故,他电脑上威信还没来得及退。
他正学的起劲的时候,就听到了电脑里传来的恼人的提示声。
脸刚一黑,正要念叨着究竟是谁发消息打扰他的时候,看到了消息框上备注的名字。
这里要先说一下传承。
昆曲作为国粹的构成部分之一,和相声之类的表演一样十分重视师徒传承。
而陆遥师承的正是如今昆曲界可以称之为泰山北斗无人质疑的昆曲名家,余正非余老先生。
至于陈绍熙的话,则是陆遥班里学生当中成绩最好的一个。
所以当陈绍熙想着要把顾言说的那些话和唱的曲子,找一个合适的人先看一看的时候。
便只能想到他这位出身名家,在业内也有所成就的黑脸授课恩师了。
对于自己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陆遥对陈少熙的去向还是有些了解的。
知道他毕业后并没有在昆曲上有所进益,反倒是去参与了一个综艺之后,他心里是有点失落的。
可这个世界现在太浮躁了,艺术生长的土壤越来越少。
即便是已经成名的戏剧演员,也得为名利而折腰,所以他并没有对陈绍熙的选择表达了什么不满。
反而在对方告诉他,虽然选择的路暂时是不同的,但每天依旧会坚持练功而感到高兴。
也正因此,这会收到对方发来的消息时,他抑制住了自己的黑脸。
认真看起了对方的消息。
陈绍熙发来的消息里有一段视频,另外还有一大段话,因为视频在先的缘故,陆遥便先点了进去。
视频开始,场景是清晨的河边,一个人背对着镜头不断向前行进。
随着距离的靠近,远处吊嗓子的晨练声越来越响。
陆遥听得出这声音是谁的,忍不住点了点头。
虽说就这段表演里,可以改正的东西还是太多,但从这里佐证陈绍熙确实每天都在练习。
这点让他还是有些感动的。
但随后,他就听到刚才画面里的那个人和陈绍熙交流的声音。
听到他们俩说到戏剧歌曲,陆遥脑海里也稍微有了点印象。
前段时间有人发了个音乐节的视频给他,视频内容是一首歌,不过用了点梅派青衣的唱腔。
当时他还发朋友圈怒斥了一番,说又是一个想要借戏剧扬名的所谓歌手。
所以这个视频是陈绍熙和那个人的交流?
没有因为自己心里的抵触关掉视频,反而因为顾言的出现,他觉得这视频一定存在什么问题,不然对方也不会专门发给自己。
陆遥将电脑音量调高,随之凑得更近了。
然后他就听到顾言的宣贯。
说戏腔和戏歌之间的共通之处,说戏剧作为国粹在新时代应该主动拥抱变化。
说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吸引更多人能够有意愿来了解戏剧。
陆遥的脸这会黑了起来,“胡说八道,完全是胡说八道。”
戏剧要拥抱变化这点难道只有顾言看到了吗?
其实并不然,像这两年他们多次参加电视节目,和一些年轻人喜欢的平台合作。
这不都是推广的一种方式嘛。
难道只有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把捏着嗓子高声嚎叫的东西称之为戏腔,这才能够称之为拥抱变化吗?
这不是已经忘了本嘛。
哪里还能够说是为了本而出发,才不得已而为之的改变。
陆遥这会的脑海里对顾言已经有了一个鲜明的形象,觉得他无非又是个想拿戏剧当借口当踏脚石。
但还在伟光正地宣扬自己是在做贡献的伪君子。
在圈外人面前忽悠也就算了,甚至这会都忽悠到科班学生面前了。
想要拿起手机打个电话,问一下为什么要发这个视频给自己。
但想到这视频还没有结束,他便再度压住了自己心里的情绪。
而下一刻,屏幕上的画面正播放到,顾言起身之后回头笑问:
“这种戏不像戏,歌不像歌的东西,我这还有一首。”
“你想不想听一听?”
陆遥恍然,知道这视频的重心在什么地方了。
但他还是不满。
因为受顾言刚才由上而下像是在俯瞰这个行业的那种自信语气影响,他觉得顾言的性格不行。
在不了解一个行业的情况下,就这么急着高屋建瓴地提出建议。
这不是哗众取宠呢嘛。
戏剧可不是随便就能拿来取笑嬉戏的东西,至少对一个真心喜欢这门艺术的人而言。
顾言刚才的话确实有些冒犯了。
于是,他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屏幕,似笑非笑地自语着: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唱点什么四不像的新东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