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流放队伍的都是壮实的汉子,这条路,他们平日里来往繁多。
爬个小山包,轻轻松松。
“快点,谁要是磨蹭,小心官爷我手中的鞭子不长眼!”
差役驱赶着流放队伍往山包上爬。
沈昭昭皱着眉,看着面前弯弯曲曲往上的黄泥小路。
如果是曾经的她,别说有路,就是没有路她也能上去。
可是,现在的她,刚刚走几步坡就开始气喘了。
沈昭昭一抹脸。
这身体不得行,安顿下来,得把锻炼安排上。
“给。”
一支木棍递到了沈昭昭手边。
她回身。
是战南星,他被抬着,拨开了挡着脸的芭蕉叶,也没管淅淅沥沥的雨滴正好落在自己的脸上,给她递了一根拐杖。
漆黑的眼眸看着她,目光有点复杂。
但是,沈昭昭读不懂,也没空读。
她这身体实在太弱,气都喘不匀。
“多谢。”
沈昭昭抬手接了木棍,一手举着芭蕉叶,一手握着棍子杵着地,一双绣花鞋也早就已经被泥水浸透。
不止她,其他人也在叫苦连天。
都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什么时候冒着雨爬过山?
“什么时候到山顶,我不行了。”
一个女声抱怨着。
沈昭昭看去,是一个面生的姑娘。
爬着山坡,各家人都走混了,脚程快的走到了前面,老弱妇孺走到了后面。
沈昭昭正要转头走自己的路,就看到那姑娘脚下一滑,整个人往一旁栽去。
山道的另一边,是崖壁。
沈昭昭正好在她身后,急忙把手中的木棍伸过去拦她。
“啊!救命啊!”
姑娘惊魂未定,半边身子已经滑下了崖壁,惊叫不已。
所幸,她条件反射地抬手,正好抓住了沈昭昭伸过去的木棍。
沈昭昭一手握住木棍,一手伸去,死死扯住她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拎着那姑娘。
她自己也被带着往崖壁边缘滑去。
“快去帮忙。”
战南星就在沈昭昭后面,顾不得自己腿上的伤,强撑着坐起,催促两个小厮过去。
战平和黄叶放下担架就过来帮忙,和沈昭昭一起,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那姑娘救起来。
人刚刚拉起来,就吓得瘫在地上哭了。
“芽儿!”
曹家家主曹全业走在前面,听到动静往后看,这一看,就看到自己女儿惊心动魄的一幕。
所幸,人被救下来了。
赶忙奔过来,上下查看,曹芽也只是在泥水里滚了一圈,身上磕碰了一些伤口。
问题不算大。
曹全业放下心来,看着委屈巴巴的女儿,又不忍心责怪。
抬头就对上了沈昭昭和战南星,道谢的话在口中转了一圈,没有说出来。
战家害得曹家抄家流放,明知道要下雨,就顾着自己采摘芭蕉叶,都不提醒他们。
“不用谢。”
沈昭昭挑眉,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曹全业老脸一红,拉着哭哭啼啼的曹芽就走。
人走出去了,沈昭昭看去。
正好看到了曹芽一边被老爹拖着往前赶,一边扭头看她。
嘴里还做着口型——
多谢!
沈昭昭扯扯嘴角,曹家这姑娘比她爹懂事。
“曹芽是曹家先头过世的夫人留下来的嫡长女。”
战南星已经被两个小厮又抬了起来,目光落在沈昭昭身上。
因为救人,她也滚了一身泥。
“可有伤到自己?”
战南星顺口一问,又觉得他们俩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没有到互相关心的程度。
默默地拉上了芭蕉叶,盖住了自己的脸。
沈昭昭也不是瞎子,看出了他的别扭,轻笑一声。
小男人,挺纯情。
“没事,就是手擦破了点皮。”
沈昭昭捡起地上的芭蕉叶和木棍,继续努力往山顶爬去。
山坡上的黄泥被雨水打湿,滑腻腻地粘着鞋。
这一刻,沈昭昭无比怀念前世的防水徒步鞋,防不防水还在其次,关键是防滑啊!
沈昭昭小心翼翼地留意自己脚下的步子,一步一脚印地踩实了。
她跟着前面的人转过一个弯,眼瞅着山顶就在眼前了,再上一个比较陡峭的黄泥坡就行。
沈昭昭转头,吩咐战平和黄叶:“快到山顶了,前面的路更陡一些,你们抬着要当心……”
“心”字刚刚落下,腰间被人推了一把。
沈昭昭原本就努力地在斜坡上维持身体平衡,猝不及防之下,被人往崖壁边缘推了一把,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
眼看自己就要步曹芽的后尘,沈昭昭使了个巧劲,旋转身体,将自己又落回了黄泥坡面上。
命是保住了,就是这一下,她摔得不轻。
手臂磕在身下,疼得她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三夫人!”
“昭昭!”
跟在她身后的战南星和两个小厮异口同声地唤她,战平和黄叶又把战南星放下,过来扶起沈昭昭。
“没事吧?”战南星一把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芭蕉叶,任由雨滴落在头脸上,脸色很差。
“没事,”沈昭昭不是娇小姐,活动了一下胳膊,确认没有骨折,眯起眼睛看向伸手推她的人。
是一个年轻男子,一身麻衣布裳也盖不过他脸上的酒色之气。
年纪轻轻,一双眼袋拖到了下巴上。
明摆着被流放前,就是一个酒囊饭袋。
战南星也留意到了这男人,认出了他。
曹家的小公子,曹全业最小的弟弟。
桃花眼中闪过一缕厉芒,“曹鸣业,你推的我夫人?”
年轻男人冲着战南星恶意一笑,咧着嘴,“就是我推的怎样?残废,你还能爬起来打我不?”
战南星的手霎时间握紧。
曹鸣业舔了舔唇,色眯眯地目光扫向沈昭昭,在她的脸上流连忘返。
“可惜啊,可惜。”
“白瞎了一副好脸蛋,跟了一个残废。”
战南星忍不了,他能忍别人说他残废,可是他不能忍因为自己残废,让沈昭昭受到这样的奚落和委屈。
“混蛋!”
战南星猩红了眼睛,挣扎着要下地。
“瞧瞧,残废要走路了哈哈哈……”曹鸣业哈哈大笑,四下叫人过来看。
他笑得太大声,看热闹的人没有吸引过来多少,大家都忙于赶路,让自己不要滑到,反倒是把差役给吸引过来了。
“磨蹭什么!”差役目光不善地扫过战南星和曹鸣业。
“大人,”曹鸣业咧开嘴,抬手指着沈昭昭,“战家这个妇人滑了一跤,她不走了,战南星也不走了,我们想走但是被他们堵着,过不去啊!”
差役转头看向沈昭昭,不待她分说,举起手中的鞭子,就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