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随便问问。”
萧陌寒偏过头。
在夜色的笼罩之下,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江一梦满脑子问号,可她实在是太困了,一点儿都不想深究。
“哈欠…我先回去睡觉了,这两天我就住在这儿,暂时不打算离开。”
最后说了一句,江一梦大摇大摆走出房门,摸黑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她住的地方距离萧陌寒的住处并不远,步行几分钟就到了。
因为平时很少在这里住,刚好偏房,还空出来一个屋子,所以云巧跟她住进了同一个院子。
刚一推开院门,江一梦就听到砰的一声爆炸响。
脚下多了一个大土坑,尘土飞扬,呛得她差点呼吸不过来。
“咳咳咳咳…”
江一梦一边挥舞着面前的灰尘,一边眯着眼睛朝着里边看。
不用问都知道门口这陷阱到底是谁弄的。
除了云巧,再也没有别人,用火药去研究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
“谁?”
果然偏房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满含警惕。
“是我!”
江一梦咽了两口唾沫才呼唤出声,听出她的声音,云巧连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看到江一梦站在门口被炸的灰头土脸,急着上前把人往屋里领。
“哎哟,你怎么半夜过来了?”
“咳咳咳,谁知道你在院子门前弄弄出个陷阱啊,这周围住的都是自己人,你到底是在防谁啊?”
江一梦揉着眼睛,困惑的问道。
“哪里有什么自己人?在这我除了你和萧将军以外谁都不认。”
云巧是个很小心的人,她的人生道路本来就很坎坷,如果没有对外人抱有十二分的警惕,从前早就被人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无论是恩客还是一起生活的姐妹,都有小心思,那些小心思说不定抱着极大的恶劣,又或者只是想添点麻烦,就能酿成大祸。
所以哪怕是到了还算安全的地方,云巧都不肯把曾经谨小慎微的习惯放下。
“行吧,你快带我进去洗把脸,土全都飞我眼睛里了,我现在眼睛都睁不开。”
江一梦知道云巧是什么性子,一开始提议到比较远一点的山坡上实验炸弹,就是云巧提出来的。
“你快进来,我去给你打水洗脸,先别用手揉,外面都吐不干净,我还买了不少火药呢,说不定就揉在里面了。”
云巧带着江一梦进屋,把她安置在凳子上,急急忙忙出去打水。
现在烧水来不及,只能用手帕沾满冷水,先小心着将江一梦眼睛上的灰土都擦下去。
总算是能睁开眼了,江一梦抬眸就见到了云巧脸上多了一道长长的疤。
她忽的睁大双眼,脑子里的困意瞬间驱散干净。
“你的脸怎么了?”
云巧脸色闪过一瞬的不自然,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干巴巴的笑了一声。
“哈哈,没什么大事,就是在做实验的时候,不小心把脸弄伤了而已。”
“不可能,你别想骗我。”
江一梦板起一张脸,瞬间变得严肃。
蒙谁呢?
破片炸伤,和用刀划出来的痕迹,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如果真的是因为被炸伤,才留下这么大的疤,怎么可能只有长长一条。
明显就是利器划伤的。
“真算不得什么大事,我现在又不用靠脸吃饭了,有这道疤也影响不到什么。”
云巧不肯说,别别扭扭的侧过身子。
“那怎么能一样呢?就算影响不到什么,平白无故多了这么大一条疤,怎么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伤你?”
无论男女,都有一颗爱美之心。
若是天生长得丑陋也就算了,起码还能安慰安慰自己,这是爹妈给的,不能改变。
可本来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莫名其妙多了这么长的一道疤,任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江一梦哪怕只是一个旁观者,看着都觉得刺眼。
她连连追问,云巧干脆连话都不说了,只是默默的摇头。
“不是别人?总不能是你自己划的吧?”
云巧依旧沉默,许久才点了点头。
江一梦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只觉得一头雾水。
“没事你划自己的脸干什么?嫌自己长得太漂亮了,不是,你到底怎么想的,这样一直不说话,你是要急死谁啊。”
“真没什么,你别问了,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好个屁!”
江一梦忍不住暴躁,她最讨厌说话说一半以及藏着掖着了。
简直逼死强迫症。
脾气一上来,江一梦的口吻也变得万分严肃。
“你要是不告诉我,以后我就再也不管你了,你研究的那些东西我也不管了,反正你现在已经不信任我了呗,那我还管你作甚。”
听出来江一梦是真的生气,云巧赶紧撤回身子,放低身段好言好语的哄着。
“唉哟,我的好妹妹,你非要问这个做什么?都已经留疤了,也就只能这样,就算是问清楚了,又能如何呢,你可千万别因为这个给我置气,那我要多委屈啊。”
“我之前把你带出来的时候,是不是跟你说过,你什么都要听我的?现在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弄伤的。”
江一梦任性起来谁都没办法,她就是认死理好话软话都听不进去,要是来硬的,她能比你更硬。
确定自己是真的躲不过去了,云巧长长的叹了口气。
终于还是别扭着说出了原委。
“你也知道我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这里有人认出我了,在外面编排一句话,实在难听,我不爱听那些议论,可又不能缝上人家的嘴,思来想去,倒不如毁了这张脸,谁也不用像防贼一样防着我。”
云巧事情说的含糊不清,可只要想起最近听到的话,就觉得生气,言语中也不免得沾上了一点个人情绪。
“都谁说你,他们说什么?”
云巧是个脾气好的,而且心性还算豁达,她想得通想得开,知道自己是从何而来,也不避讳,要不是别人说的话太难听,她断然不会如此。
江一梦别的可能不太行,护犊子可是一等一。
自从云巧被她带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把这姑娘当做自己人了,自己人被欺负,可得找回场子来。
哪里有人会用自毁的方式去解决别人的嘴?
这不合理,这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左右都是一些小女儿家的风言风语,撑死了算是一些争风吃醋的话,你没必要听进去。”
云巧是真不愿意继续往下说了,怕江一梦还生气,半推半就将人拉起来,往主房赶。
催着请着将人推进门,房门一关,隔着门板道:“你快睡吧,这都已经几更天了?明日我还要继续研究我的活呢,太困了,太困了,有什么话之后再说。”
云巧跑的倒是快,江一梦瞧着外面的天色,也觉得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慢慢悠悠走到床榻边,整个人躺成了大字型。
脑海中不断思索云巧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她明天也不打算再去问云巧了。
有的是可以打听消息的地方。
哎…
她只是在小老头那里打了一段时间的题而已,怎么就搞成了这个样子呢?
脑子里想的事情,又拖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直到日上三竿才行。
江一梦记性可好,哪怕是一夜过去,还在心心念念打听着云巧的事情。
推门出去偏房里果然没人了,估计云巧就是在躲着她,怕她再生气追问。
倒是江博萱小朋友,一早就蹦蹦跳跳的进门,准备读今日的书。
一进院门她就见到了江一梦,小姑娘顿时笑得眉眼弯弯。
“姐姐!你来啦?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萱萱想死你了!”
“咦,你个小机灵鬼,真的有那么想我吗?”
江一梦弯下腰把江博萱抱了起来,这段时间不见小丫头胖了许多。
脸上终于不是那面黄肌瘦的样子了,有了少许的婴儿肥,模样瞧着更加喜人。
“那当然了,我最想姜姐姐了,无时无刻都在想,书上说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真不错,看来我们萱萱这段时间读了不少书啊。”
江一梦适当的给小朋友夸奖与鼓励,小朋友果然开心的不得了。
“嘿嘿,是啊,我有好好看书,我可听话了呢,江姐姐给我带过来的书都很好看。”
“那这段时间有没有去教别的小朋友读书?”
江一梦可是知道这个小丫头最好为人师,每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都得汇报一下自己又教了多少人,学了多少字。
难得今天小丫头没有主动提起,那她就主动问一问。
却没想到,江博萱小朋友立刻带上了怒容,连连摇头:“我才不要呢,教谁认字都不教他们。”
哈?
江一梦脑子里问号都已经快要堆成山了。
所以她打铁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总感觉她好像与世隔绝了。
就连这个好为人师的小丫头都转了性子。
“你这是怎么了?有谁得罪你了?”
小孩子有脾气很正常,江一梦并未觉得江博萱使小性子的样子有什么。
孩子们到底是活泼一点比较好。
真相之前为奴为婢时的样子唯唯诺诺,她反倒是看不惯。
“没谁得罪我,就是他们说云巧姐姐的坏话,我讨厌他们。”
江一梦微微挑眉,她知道该向谁打听云乔的事了。
小丫头看起来就知道不少。
“他们说你云巧姐姐什么?还有你知道芸巧姐姐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吗?”
提到这个,江博萱小朋友拳头都捏紧了。
“我当然知道,就是他们逼的,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快跟姐姐说说,总不能让你芸巧姐姐被人欺负了去,咱们想办法报复回去。”
江一梦顿时表现出与小丫头同仇敌忾的样子。
小姑娘眼珠转了一圈,左看右瞧,确定周围没有别人才贼兮兮的凑过脑袋,在江一梦耳边道:“那我小小声的告诉江姐姐,不能告诉云巧姐姐是我说的哟,云巧姐姐不让我讲给别人的。”
“没事我又不是别人。”
江一梦亲亲拍了一下江博萱的小屁股,示意她赶紧说。
“是这样的……”
江博萱小朋友叽里咕噜的讲了一大长串,孩子书读的多之后,连讲故事都特别有逻辑性,就是很多细节都描绘的特别清楚,显得有些啰嗦。
江一梦越听脸越黑,也越来越恼火。
事情的起因…就是那个被她看中,捡回来读书的黑瘦少年。
她把那少年找过来之后,就扔给云巧她们,让他先读书认字。
自己根本就没管。
那少年也还算听话,每天忙活完农活就会过来努力的苦读。
也不知道是谁认出了云巧是青楼的花娘,随即一些风言风语就传了出来。
讲少年是云巧的入幕之宾,两个人每天凑在一起,是在做一些不三不四的事情。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个人缘特别好的姑娘,早早就看中了黑瘦少年,本想让家里人商量着,给两家议亲。
旁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大家都觉得云巧不要脸勾引马上就已经要义亲的壮小伙。
一开始其实是没有多少人骂的,非议的声音也不算大,只是后来那姑娘天天以泪洗面,表现出来的样子好不可怜,大家都心疼那个姑娘,讨论云巧的声音就越来越大了。
有人也帮着解释过,少年自己也说过自己去只是为了读书。
可旁人根本不相信。
一个花楼娘子,竟然还教上书了。
这对他们来说就是天方夜谭。
传着传着,流言蜚语就逐渐变样,越来越夸张。
几乎所有妇人,都像是房子一样防着云巧。
原本大家都不知道云巧曾经是在哪里生活的,她跟谁都能搭上几句话,人缘还算好,可这件事情出了之后,她就成了狗都不理。
云巧性格本就带着高傲,从前流落花楼,也不过是不得已,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为了生存下去。
现在已经脱离了贱籍,她觉得自己与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被这样平白无故的冤枉,深感委屈。
于是她就用刀划划了自己的脸,用行动证明,她没有任何勾引别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