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丹!忘忧丹能破血阵!”
李眠关跌跌撞撞冲进阵来,挥舞的宽大袖袍活像一只被火追着烤的大扑棱蛾子。
福祸相依,再强大的阵法也有弱点。
既然源源不断的恨意是血阵运作的关键,那遗忘就是解脱。
“这么小的孩子,上瘾了怎么办?”
苏唳雪同意大夫的思路,但担忧这隐患。
她已行到末路,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沈岈才七岁,后面还有一生要过。
“将军,是你教我的,要拿得起,放得下。”南宫离牵起她手,“两害相权取其轻,要骂,让沈骁将军骂我好了。”
苏唳雪却向她一颔首,道:“有劳殿下转告郭帅,下官此处还有些未了之事——李眠关,把这丫头带走。”
而后,无论那小小的人儿如何挣扎抗议,头也不回。
冰清玉洁的女孩子,她护了一辈子,又怎么可能让骂名污了她。
天光破甲,血色尽褪,层层叠叠的冰痕自地表漫出,将一切都冻馁在血与水的混沌中。
“血涂之阵,停了!”郭湛立在城墙上,不可置信地喃喃道,“用极恶之灵炼制的弃世之阵,居然就这么停了?!”
“千羽,警戒!”
那个挺拔的身影像拎小鸡崽儿似的把孩子扛起来,牵起沈岳,三人自稀薄的血雾中现身,缓缓走出了那令人后怕的血火余烬。
而后,扑通一下跪在了郭湛面前:“大人,此日恶战,凉州险些城破,守备营伤亡大半,下官身为定北军统帅,难辞其咎!恳请大人免去我官职,由下官副将兼左执戟长林千羽暂代。”
“将军,你干什么呀?”
南宫离扑过去,一脸惊愕。
不是为了上战场,才跟她闹分手的吗?怎么还自行辞官呢?
就在这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咒骂:“沈家的小崽子,乱臣贼子!为什么不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死了同袍、断了手足的将士们,一见沈家兄弟竟还活着,气上心头,抄起残刀,拨开尸山血海、人堆纷乱,嘶吼着扑来。那股子不要命的跋扈凶悍,谁也拦不住,“弟兄们死了这么多人,他们凭什么还活着?凭什么?!”
“呃啊——!”
小娃娃一声呜咽,紧紧抓住身旁的苏唳雪,躲闪瑟缩,惊恐地望着四周海啸般的眼睛。
一整瓶忘忧丹强行服下,导致沈岈失去了所有记忆。
“岈弟!”
沈岳心中一恸,将宛若初生的弟弟紧紧圈入怀中,恨恨地瞪着所有人,还有那个挺拔的墨色背影。
幺弟以前多聪明啊!如今,这木讷呆滞的残缺人儿,空有躯壳,全无神识,就连眼泪鼻涕掉了都不知道擦——实在是太难堪了!
以前,他只要害怕,就会哭,会闹,会一叠声地喊阿兄来救命,可是现在,却连吐露一个完整的字眼都不能够了,根本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感受着四周毫不掩饰的恶意,觳觫哀啼,窜迹无路。
赫赫沈家,将门之后,何曾落到过此等惨境?
苏唳雪起身,一步上前,死死按住所有跃跃欲试的朴刀,以身体拦阻着疯狂的人群:“男子汉大丈夫,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想杀他们,先过我这关!”
“妖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忽然,其中一人恼羞成怒地大喝。
苏唳雪身体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