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儿的轧钢厂大门前的马路上,没有几个人路过。
贾张氏一身深蓝色棉袄,下面一条臃肿的黑色棉裤,头上包裹着一条黑色的头巾,慢慢悠悠的直直走了过来。
因为几个月的时间里身型暴瘦了下来的缘故,浑身上下的衣服却都不合身,肥大的棉衣显得贾张氏像一只肥奔臃肿的企鹅一步一摇摆。
门口执勤的保卫员们远远的就注意到了着装有些怪异的贾张氏。
但是在这个年头,还有人连一身能穿出去的棉衣都没有呢。
只是不合身而已,几人也都没有多想,只当是贾张氏厂里工人的家属,来厂里找人来了。
“同志,这里是工业重地,工作时间不许外人进入,请您留步!”
见到妇人走到大铁门跟前之后,还想要往里面走,认真负责的保卫员赶忙背着枪小跑着过去把贾张氏拦了下来。
“我就进去找个人,我儿子也是你们厂里的工人。”
“这位同志,请您立刻停止闯入行为!工业重地,禁止任何非生产单位人员进入!您要找什么人,可以告知我们!”
保卫员竖着手,制止着贾张氏想要推门的动作,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锐利的盯着贾张氏,一只手已经轻轻放在了背后的枪带上。
旁边的几位同志注意到事情不太对,也立刻围了过来,虎视眈眈的盯着贾张氏。
被几个身强力壮的保卫员毫无感情的目光注视着,贾张氏心里的那股蛮横劲儿顿时冲散了,松开铁门就往后退了两步。
后退时还踩到了颗小石头,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那个,我要找你们的厂领导,我儿子受了伤现在还住在医院里呢!”
几名保卫员相互看了看,有些怀疑的打量了一下贾张氏。
“同志,您找厂领导可以,但是你是要找哪一个厂领导呢?我们也好给办公室打个电话帮你询问一下,领导在不在厂里。”
贾张氏也不知道厂里的领导都有谁,只能按照之前的记忆,试探性的报出了个名字。
“我要找你们的杨厂长!”
几个保卫员一听到这个名字,“咔咔咔”,将枪端到了手上表现出了戒备战斗态势。
正常的家属来厂里指名道姓的找厂领导,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厂长已经换过两任了呢!
语气冷峻的说道:“同志,请问您真的是我们轧钢厂工人的家属吗?”
贾张氏面对保卫员们突然的变脸,被吓得有些手足无措。赶忙解释道:“没错呀,我就是你们轧钢厂工人的家属,我儿子叫贾东旭,我是他母亲,他还有一个师傅叫易中海。”
易中海作为厂里的老师傅,加上年前在厂里的通报批评,也算是厂内的名人了,这个名字几人还是听说过的。
眼见贾张氏非常熟练清晰的便报出了易中海和贾东旭这两个人的名字,保卫员们这才放下了戒备心,将手中的枪械重新背到了后面。
“同志,我们轧钢厂的厂长,已经不是杨为民了,我们现在的厂长是李怀德同志。”
贾张氏十分惶恐的点了点头,被刚刚的阵仗吓得属实不轻,赶忙表示自己记住了,随后便小心询问自己能不能进去找李厂长。
领头的保卫员,让贾张氏待在原地稍等片刻,之后便跑去电话亭往李怀德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喂!你好,我这里是工厂大门保卫处,请问是李厂长办公室吗?”
“对,没错。请问同志您有什么事吗?”
“有一位自称是咱们厂一车间工人贾东旭的母亲,来找李厂长。”
“贾张氏?贾东旭的母亲?
秘书举的电话,抬头望着正在工作的李怀德,心里在犹豫要不要打断领导,汇报一下这件事情。
之前李怀德带着秘书等人,一同去医院看望过贾东旭。
在上班的时间点,贾东旭的母亲一个人来到厂里,而且点名要找厂长李怀德,肯定不是有什么好事儿找上门来。
由于担心对贾东旭的母亲置之不理,就这样放在大门口,可能会影响到李怀德的声誉。
一番考量之后,还是决定向李怀德汇报一下。
“厂长,你还记得贾东旭吗?他的母亲来了,就在大门口指名道姓地要找您。”
李怀德听完秘书的汇报,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钢笔。思索了一下,终于想起了这个名字是何方神圣。
“贾东旭?就是那个家里遭了入室抢劫,然后咱们一同去医院看望过的那名同志?他妈来厂里找我是干什么?”
说完,李怀德起身走过去拿起来电话,对着电话那头说道:“我是李怀德,你问一下那位同志找我究竟是有什么事情?”
保卫员一只手捂着电话筒,站在门口对着贾张氏询问道:“同志,你找我们厂长究竟是有什么事情?”
贾张氏看了看大门口的几人,啃啃巴巴的不肯明说,纠结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我就不能进去跟厂长当面说吗?”
“同志,请你先阐明来意!得到厂长的同意之后我才能带你进去。”
贾张氏眼看自己不说清楚,根本见不到李厂长,便佯装镇定的整理了一下头巾,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
“那个,我过来是想找李厂长谈一下,我儿子受伤住院的费用,厂里是不是能给报销了?”
“我儿子可是你们厂的工人,白天在厂里上班建设社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怎么着也应该有点赔偿金吧?”
保卫员对着电话那头如实汇报了一下,李怀德听完之后,额头顿时一阵黑线。
“这哪里是来商量事情的?这分明不就是来讹诈的吗?白天在厂里上班,下了班还要厂里管着?”
李怀德冷哼了一声:“你告诉她,一会儿会有人过去处理的!”随后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恶人自有恶人磨,小人要找小人整。
处理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李怀德亲自出面。不管处理的手段和结果是怎么样,都会容易被有心人说闲话,这样只会脏了自己的手。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车间主任和易中海两人急匆匆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大门口附近。
想到刚刚的那通电话,平白无故地因为贾东旭被李怀德骂了个狗血淋头,车间主任的心里,火气都要冒出三尺高了,咬着牙记恨上了贾东旭。
易东海原本正在工位上,埋头干活呢,突然就被脸色很不好的车间主任给叫了过来。
一路上,心里还在想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到大门口就看到了贾张氏的身影,心里猛地一咯噔,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背怎么那么沉重?
“这位同志你好!我是一车间主任。”
贾张氏一听是自己儿子的顶头领导,表情谄媚的走上前去,讨好的跟一车间主任打了个招呼:“领导,你好!您是来给我送我儿子的赔偿金了吗?”
一车间主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紧紧攥了攥拳头,勉强在嘴角挤出了一抹微笑:“同志,您是不是对我们轧钢厂有什么误会呀?”
“对于贾东旭同志,身上所发生的事情,我们全厂上下职工都深感同情。而且就在前不久,我们领导干部还组织慰问过贾东旭同志,并送去了厂里的人道主义帮善款用于帮助治疗。”
“但是贾东旭同志受伤,责任并不在于我们轧钢厂,您怎么能来找我们要赔偿金呢?”
一车间主任此时此刻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明知道眼前的妇女是来讹钱的,但是也只能好言相劝,解释其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