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奶奶还没来得及回来呢,雨季可是说到就到了,头一场春雨不算太大,但是整整下了一个通宵,水沟的水是哗啦哗啦响了一夜,要知道往年不管下多大的雨,这水沟从来没有响过,一年四季天旱水涝,都是那么平稳的水流,水村的百姓们那一夜都没有入睡,眼巴巴地等到天亮!天才蒙蒙亮水村村民都赶出门观看,只见水沟彻底变了模样。原来清澈见底的水流变成浑黄的泥汤,夹杂着杂草残枝败叶在下坎处掏出一个又一个无数的巨大深坑,上百里的水沟弯弯曲曲,就像一条黄龙。
全村人都站在水沟旁默默地看着,王老爹带着村民跪倒在泥水中,上着香,烧着纸钱,放着鞭炮,在水沟旁供着香案,摆着贡品,不停地磕头祈祷。“龙王爷爷发发慈悲吧,不要下雨啦!“水村村民从山外花重金请来一位非常有名望的巫师来作法,这位年近八十的老巫师坐着轿子来到水村,只是他披着一头白发,头戴紫金冠,身披百纳衣,穿着祥云裤,足登八卦鞋,腰缠百岁带,面戴瞪着红眼露着利齿黑皮面具,一手摇着玲鼓,一手舞着鹅毛扇,象鹰一样高展着双臂,随着清脆的铃声,双足跺着小碎步,在原地绕着圈儿,口中念念有词,时而低头对着大地吐一口白烟,时而仰头对着天空喷一口火焰,是恳求着天地!呼唤着神灵!祈祷的万事万物。这一招还真灵,雨竟然小多了,但还在稀稀拉拉地下着。
刚吃过晌午饭,山沟里就传出一阵阵轰隆隆像闷雷一样的声音,整个大地都在微微的震动着。人们都跑出门观看,蒙蒙雨雾中的群山好像冒着浓浓的烟雾,闷雷一阵阵的轰轰作响,空气中弥漫着腥腥的泥土味儿。突然村尾方向有人惊呼,“发大水啦!发大水啦!”水村人从来没见过发大水,田嫂一家出门一看可不得了了。只见东墙从墙缝射出无数的水柱,靠墙的巨大圆木垛发出咔咔的震响,在移动着挤压着围墙。就这么大一会功夫。院里就有一小腿那么深的水,那些盆儿啊,桶啊,烧的柴火呀,乱七八糟的东西飘了一院子,院门一下被大水冲开,一股黄泥汤灌进的小院儿。
只见老爹一晃身进屋,披着大花被子冲出来,对着全家人吼道“到后院上围墙去!“,拉着老伴儿就往后院跑。田嫂也不知这两米多高的石墙全家老少是怎么翻上去的,上了后墙想回头看一看,这时只听“呼“一阵大风,把田嫂几乎掀下石墙,桩子拉着田嫂一口气爬到半山腰,大青石旁。
回头往下一看,才新盖不到两年的青砖红瓦家的已经没有了,只见一座一座一堆一堆一片一片巨大的原木垛,在粘稠的黄泥汤中从山沟里慢慢地在眼前漂浮着,冲向几百米外拐弯处,把对面的山体掏出一个巨大山洞,泥土石块成片成片的向下哗哗的流淌。黄泥汤中无数巨大的树根伸向天空,像无数的双手在舞动着,像车轮一样在猛烈的翻滚着。像房子一样大的巨石块儿在黄泥汤中互相撞击,“叮当“冒着白烟,闪着火星。突上突下快速地滚动着!一眨眼的功夫靠近水沟旁边的农舍原木哚,砍伐空空的果园,已经没有多少水的鱼塘,所有的一切都被卷走一路呼啸地冲向山外。原本村民指望能呼风唤雨躲避灾难还没来得及走的那位老巫师和他轿子,却被洪水吞噬不见了踪影。
这洪水来的快,走的也那么快,全村三分之一的房屋被卷走,没有来及逃出的村民也被洪水无情地卷走。这时大雨哗哗的下着,所有的村民都站在半山腰呆呆看着。田嫂是无家可回。洪水才刚过,有的村民就下山回家,打算看看家里还能剩下点啥玩意儿,这时山里的浓雾越来越重,一股又一股呛人的土腥味儿从山沟里又吹了出来,山里又响起一阵阵低沉的闷雷声,由远及近,大地都在上下颤动。村尾的那座高山在慢慢向水村移动靠近,四周的山坡在一层层向下滚落,村民的脚下的山坡大块大块的崩塌,人们惊恐的向山顶跑,后面是轰隆隆的山崩地裂,四周崩塌的山体随着水沟向下冲去。一路掏挖着两岸的山体,巨大的山坡在人们面前几十米处呼啸而过,整个水村和下去查看家园的村民都被卷走一路冲出山区,冲进小雁河。
这时雨已经停了,太阳从云缝中投下一道道光柱,整个水沟变得无比的宽敞,山坡河道都黄澄澄的。水村山民们的家彻底没有了,只剩下半山腰的土地奶奶庙和大清石碑。近一半多人口被大水卷走,剩下的三百多村民都痴呆呆的坐在悬崖峭壁之上。门槛的瞎奶奶别瘪着腮帮子,没有一颗牙的大嘴是一张一合,她已经骂不出声了,然后手中的长竹竿在地上敲了几下,但田嫂还清晰的听到“天杀的喂!不得好死哟!天诛地灭喂!断子绝孙哟!”门坎的瞎奶奶是怎样爬上来的?门坎一家不见了踪影,谁也不知道。
王老爹在土地奶奶庙前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出山吧!投亲靠友,各寻活路去吧!“然后披着那床大花被子,带着全部村民沿着山脊向山外走去。人们默默的走着,没有哭泣,没有语言,前方在何处?谁也不知道,走到傍晚才七拐八拐来到对面的山顶,这时猛然听到水村方向传来“汪汪“的狗叫声,人们驻足观看,只见对面山坡土地奶奶庙前,门坎他瞎奶奶身旁有一只大黄狗前脚在刨着地,一阵阵的狂吠,许多人再也憋不住了,坐在地上大声的哭嚎起来。
整整走了两天两夜,人们才走出山谷,可水沟冲出来的黄泥,岩石,木头堵住了小河,堵住了去县城方向的公路,山民们只好顺流而下。到十几里外的雁河镇落脚,田嫂的娘家就在雁河镇,一看老亲家落难到此,田老汉是又倒地方,又是腾房子,“有我吃的还愁饿着你。就在这住下吧,这水旱两路方便,谋生不成问题,回到了娘家,田嫂当然不愿走,有爹妈,兄弟帮衬也难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