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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空旷的会议室里最后一盏灯也被关掉,泉大逸夫楼的走廊上,逐渐响起叠加的脚步声。
慈眉善目的老院长接过助理递来的报告,看一眼封面上“法医遗传标记分析”的字样,又笑着递给身边同行的年轻男人。
男人一身出席正式会议的衬衫西裤,独特出尘的气质令他们身后抱着记录的新生们既敬又怕,互相推诿着不敢上前,压低的艳羡和讨论声却自始至终没有停歇。
“小秋啊,这回我可是欠你个人情。”
院长笑道,“有你给这群小年轻们开开会,传授经验,那效果可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强得多呐。”
谢共秋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前站定,他身后透明的玻璃映出外面静谧的夜空,糖霜一样的灯影落在谢共秋的肩头和鼻梁上,也落在他的睫毛间,根根分明。
面对院长的道谢,谢共秋嗓音清冷:“您客气了。”
老院长十分欣赏这位外援人才的谦虚,欣慰点头,“好,好好!你们年轻一代就是要在一起多交流,多学习!”
说完他转过身对身后助理道:“小王啊,待会儿你开车送共秋回外招所,记住,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助理连忙道:“院长,我已经在市中心给谢医生安排了酒店,谢医生的行李和随身物品已派人送去了。”
他解释说,“滨海那边开啤酒节,临时交通管制,恐怕堵车堵得不成样子,还是让谢医生——”
助理说到这里礼貌地朝面容平静的谢共秋笑笑,“还是让谢医生在酒店好好休息吧。”
“嗯,很好。”老院长觉得这个安排很合理,“共秋,那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和赵书记送你去机场。”
谢共秋轻轻颔首,老院长带着一行学生离开,经过他时那些不敢吱声的新生们也间或冒出几句“谢医生再见”“多谢指导”“谢学长再见”。
有胆子大些的混在人群里,“谢学长你好帅!”学生们就善意地哄笑起来,走在前面的老院长听见了,无奈地笑笑。
谢共秋本人并未对此表现出鲜明的情绪,只是在听见那几声“谢学长”时,男人仿佛被冰雪过滤的眼眸终于有了微乎其微的波动。
他一侧头就能望见夜幕里那条文化长廊上肃穆的泉大校徽,透过玻璃,仿佛能看见同样有人曾欣喜而崇敬地凝视过它,光是想到这里,谢共秋就隐秘地生出一点快乐来。
一旁的助理做了个“请”的手势,“谢医生,我们走吧。”
谢共秋收回深辽的目光,忽然问:“是什么样的啤酒节。”
助理稀奇这位看起来心如止水的大佬原来对这种营销活动也感兴趣。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眼前的男人虽然头衔牛得连他们院长都不敢小觑,但毕竟也才二十多岁,正是朝气蓬勃能玩能闹的年纪,哪能天天在会议室解剖室里泡着呢。
他立刻调出手机里的公众号宣传“是我们市自己办的,今年得是第六年了,就在滨海那边沙滩上,您看看,有音乐有啤酒,咱学校好多学生都去了。”
助理划着手机屏幕,见谢共秋似是有兴趣,对他那股冷若霜雪气场的敬畏倒是少了两分,话也随意了些:“我估计啊,咱市现在一半的年轻人都在那里呢,哎?谢医生,您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带您去看看?”
在助理的盛情邀请下,谢共秋礼貌地道了谢,接着只说:“不用了。”
他的视线在屏幕里那飞扬喷洒的啤酒和狂欢的灯光上驻留两秒——
在落针可闻的走廊,透过色彩冲击力点满的现场照片,谢共秋仿佛已经听见那声嘶力竭的欢呼与尖叫声……
“shot!shot!shot!”
“shot!!!shot!!!shot!!!”
舞台上的摇滚乐早已停了,现在上场的是李行简的男朋友,他抱着吉他坐在话筒架前清唱了一首民谣。
台下歇斯底里的人潮转而举起星星点点的荧光棒,随着不喧不闹的曲调,徜徉在海风与忧伤的合唱中。
而酒吧车这边的气氛却依旧火热,甚至随着裁判拍下银铃而轰然冲上顶峰!
“开始!!!”
花祈夏呼吸几乎紧张得停滞了,被汹涌的欢呼与掌声裹挟着,耳膜针扎般剧痛,可她眼睛是从未有过的雪亮,在满场紧张又剧烈的声浪中,她眸底无比清晰地刻印下燕度的每一个动作——
叮!
“一秒!!!”
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燕度拿起了第一杯酒,花祈夏甚至能闻到泥炭与麦芽厮杀后的刺激酒香。
她盯着燕度上下滚动的喉结,看见他狭长的眼弧上,浓密的睫毛随他吞咽的动作而翕动着,彩光从他眼皮划过。
周围人大声鼓掌,“牛批!!!”“啊啊啊他好帅!!”
“三秒!!!”
燕度半秒钟都没有停歇,仰头、一饮而尽,shot杯顷刻间稳稳落回托盘内“叮当!”一声脆响,里面极少的残酒还没从杯壁上滑落,燕度已闪电般又放下两杯。
“七秒——!!”
张力与荷尔蒙拉满的帅气男人一连贯利落的动作直接引爆了全场!
没有人不爱看这样刺激而赏心悦目的一幕,人人神情亢奋,花祈夏耳边欢呼声迭起,在最后一杯剔透晶莹的shot杯“叮!”地立在盘子里时,周遭尖叫声猝然顿住——
下一刻,整片沙滩上爆发出疯了般的:“好!!!”
“赢了!!”
“牛啊啊啊啊啊啊!!!”
花祈夏怔愣的时间比所有人都长久,她眼中那个将呼声掀上高峰的男人拍下银铃,在大家的掌声和喝彩声里,裁判“服了服了”地双手递上的银色票单。
燕度没接,手指点点那把尤克里里,后者连忙调换了奖品交给他,燕度这才拿过来,挺臭屁地挑眉,引得众人都笑起来。
“shot!!!shot!!!shot!!!”
从开始到结束短短不到十秒,花祈夏全身的血液都在燕度笑起来时众人的尖叫声里冲上了头顶,她举起手里的荧光棒,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激动地和大家一起欢呼。
燕度黑亮的目光穿过汹涌的人群,落在那个为他喝彩为他挥舞荧光棒的女孩脸上,他好像这一刻站在礁石上。
“祈夏!”
他走路带风,大步穿过人群走向花祈夏,燕度眼眸是被海水洗过般的明亮,他笑得露出两颗尖锐雪白的犬牙,飞溅到他头上和脸庞的酒液沾湿了燕度的发茬。
辛辣的酒精刺激下,燕度呼吸有些急促,他将手里那把,其实值不了许多钱的尤克里里递给花祈夏,咧嘴笑得喉结颤动,“给你!”
歌声乍起,缱绻而潮腥的海风从他们背后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