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上前安慰着将人接回了正厅,才问惜春道:“姑姑,师妹是受了什么委屈?是何人胆敢给咱们气受?”
贾惜春张了张嘴,见那头林妹妹还低着头抹泪,秦可卿似乎感受到了贾惜春的目光,微微点头。
到了这时,贾惜春才怨声道:“咱们吃了饭,林妹妹想去拜见赦老爷和政老爷,老祖宗先是要安排人带去,后邢太太笑回道:“我带了外甥女过去,倒也便宜。”
老祖宗因笑道:“正是呢,你也去罢,不必过来了。
却是到了赦老爷的院子,邢太太只让黛玉坐了,一面命人到外面书房中请赦老爷。
一时人来回说:老爷说了,‘连日身上不好,见了姑娘彼此倒伤心,暂且不忍相见。
姐妹们虽拙,大家一处伴着亦可以解些烦闷。
或有委屈之处,只管说得,不要外道才是。’”
若只是赦老爷如此就罢了,却是到了政老爷的院子,王太太却是由老嬷嬷引咱们姑娘进东房。
那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洋罽(i),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
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
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gu)--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
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
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其余陈设,自不必细说。
太太没有出面,却是嬷嬷们只引林妹妹炕上坐,炕沿上却有两个锦褥对设,林妹妹度其位次,便不上炕只向东边椅子随姑姑我与可卿坐了。
本房内的丫鬟忙捧上茶来。
茶未吃了,只见一个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才走来笑说道:“太太说,请林姑娘和蓉奶奶,惜春姑娘到那边坐罢。”
老嬷嬷听了,于是又引咱们仨人出来到了东廊三间小正房内。
正房炕上横设一张炕桌,桌上磊着书籍茶具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的青缎背引枕。
政太太却坐在西边下首,亦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
见咱们来了,只让林姑娘便往东让。
林姑娘心中料定这是政老爷之位。
挨炕一溜三张椅子上,也搭着半旧的弹墨椅袱,妹妹自便向椅上坐了,政太太竟然没给姑姑我与可卿位置。
政太太还再劝携他上炕。末了才说:“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再见罢。
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你三个姊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是偶一顽笑,都有尽让的。”
还说什么:“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就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你只以后不要睬他。”
说完气鼓鼓道:“老爷那里自不必去说,就是太太那里,咱是晚辈也不好说。
而宝玉那里,却都是他来招惹林妹妹,那政太太如此这般说,倒是怪妹妹不该不理睬宝玉了!”
贾蓉心中微叹,这西府两个糊涂蛋,显然林妹妹在他们心目中是个“不祥之人”。
而林如海的官职在他们看来,并不是什么大官,甚至看不起林如海这个被外放的官员。
两人的偏见和短视,让他们根本不想去见一位年幼丧母,自小多病之人。
可见这贾府里所谓亲兄妹的人心是多么的薄凉。
想到此,他只能劝道:“师妹,你不必多心,西府那边的老爷们只是一时为事所累,不能见你而已。
至于太太们,你不需要看她们的脸色生活,就没必要因为她们那些话,使自己不开心!
那不是成全了她们,倒是反累着自己了吗?”
他语气温和,带着几分劝慰,继续说道:“师妹,你且放宽心。
至于西府的其他人,眼界狭窄,只顾眼前利益,哪里懂得你的好?
老师如今贵为陛下心腹重臣,虽在外为官,但清正廉明,为陛下,为朝廷效力,岂是他们能随意轻视的?
你也不必因他们的态度而自扰,反倒让自己更加难过。”
林黛玉听了,眼中微微泛起泪光,低声道:“师兄说得是,只是她们如此,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到哪里都惹人嫌。”
贾蓉摇头笑道:“你这是多心了。
你是师尊的掌上明珠,又是老太太心尖上的人,谁敢嫌你?
至于西府的那些人,不过是些庸碌之辈,何必与他们计较?
你只管安心在东府师兄这里住着,那天师尊那儿忙完了,师兄就陪你回江南,到时候让你带着你可卿姐姐和惜春姐姐去扬州城好好逛逛,领略那江南的繁华。”
林黛玉听了,心中稍稍宽慰,轻轻点了点头,道:“多谢师兄开解,我明白了。”
贾蓉见她神色稍缓,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林黛玉心思细腻,容易多愁善感,若是无人开解,只怕会越陷越深。
于是他笑着转移话题,道:“对了,那射雕英雄的后续章节,我仔细推敲了一番,已经有了腹稿。
你们可要听我继续说下去?”
林黛玉眼神一亮,连忙说道:“自然是要,只不过如今夜已半深,我和惜春妹妹自然不好再打搅师兄和可卿姐姐。
等明日中午,你要好好说与我们听。”
贾蓉见林妹妹的神色已恢复正常样子,笑着点头。
林黛玉也笑着站了起来,感谢了一番秦可卿和贾惜春,才携手贾惜春告辞了贾蓉夫妇,回小院休息。
贾蓉送两人远去,搂着秦可卿回房洗漱。
两人搂在被子里,小声的交流着今天两人的所见所闻。
烛光摇曳,映照出两人依偎的身影。
秦可卿脸颊微红,靠在贾蓉的怀中,轻声说道:“今日林妹妹离开前,我瞧她神色虽好,但眉间总有些愁绪,怕是心里还有些不痛快。”
贾蓉点了点头,叹道:“她自幼丧母,身子又弱,如今寄居在咱们府上,难免会有些心事。
西府那边的人对她多有冷落,她心思细腻,自然会觉得委屈。”
秦可卿轻轻抚了抚贾蓉的胸口,柔声道:“她本就是个聪慧灵秀的人,只是命途多舛,咱们得多多照顾她才是。”
贾蓉笑了笑,低头在秦可卿额上轻吻了一下,道:“你总是这般心善,难怪府里上下都喜欢你。”
秦可卿抿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羞涩,随即又正色道:“不过,我今日倒是觉得惜春姑姑与林妹妹走得近了些。
惜春姑姑性子冷清,平日里不爱与人亲近,今日却主动与林妹妹携手同行,倒是难得。”
贾蓉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惜春姑姑年纪虽小,但心思通透,许是看出了林妹妹的孤寂,才特意与她亲近。
这也是好事,林妹妹在府中多一个知心人,总好过独自一人。”
秦可卿轻轻“嗯”了一声,又道:“只是我总觉得,西府那边的人对林妹妹的态度,怕是会影响她在西府中的地位。
若是老太太知道了,恐怕会不高兴。”
贾蓉皱了皱眉,低声道:“西府那些人,眼界短浅,只顾眼前利益,哪里懂得老太太的心思?
林妹妹是老太太心尖上的人,他们若是太过分,老太太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咱们只需在旁多加照应,别让林妹妹受了委屈便是。”
秦可卿点了点头,轻叹道:“你说得是。只是我总觉得,这西府里的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咱们虽是东府的人,但西府那边的事,也不能全然不管。”
贾蓉搂紧了秦可卿,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咱们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其他的事情,自有长辈们去操心。
你啊,如今只需要将身子好好的养着!”
秦可卿羞红着未退的红脸,轻轻捶了捶贾蓉的胸膛嗔怪声道:“夫君最会说这些羞人的话。”
贾蓉嘿嘿一笑,被子一拉,将两人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