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吴眠在书房内正看着一本名为《荒政要术》的书籍。
他对于这里的山川地势并不太熟,目前只停留在了开垦荒地的初始阶段。
如何利用好不韦周边的山林和溪流,因地制宜,是吴眠最头疼的问题。
吴眠翻阅了许多资料,最终在书房的暗格之中发现了一个木盒。
盒子里放置着一本书籍,就是现在吴眠正在阅读的《荒政要术》。
书中详细绘制了周围的山川地脉,旁边还标注着文字。
在不同的环境下应该耕种何种农作物更为适合。
在吴眠看来,这些内容有些合理,有些不合理。
能够写出这本书的人,不说有经天纬地之才,至少也有状元之姿。
“木成舟?”
“明日问问老郭,看看是否认识此人。”
吴眠看着书中的作者,对此人倒是颇有几分好奇。
翌日,吴眠向郭曹掾询问起了此人。
郭曹掾先是惊讶,而后露出了惋惜之色。
“这木成舟是一位举人,从小便被称之为神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当时不韦就只有一个士族,那就是木家。”
“凭借木成舟的聪慧,假以时日,木家必能成为永昌郡最大的士族。”
郭曹掾说着说着,就慢慢陷入了回忆,吴眠也逐渐了解到了前因后果。
木成舟对于如何治理南荒之地,有着独到的见解,并写下《荒政要术》。
这一行为引起了焦县令的注意,若得此人辅助,自己必将取代雷太守。
木成舟准备进京赶考那年,焦县令向木老爷表明了自己的野心。
希望能够得到木家的支持,然而却被木老爷拒绝了。
按照木老爷的意思,木成舟完全有能力考取状元,到时候最低也是个县令。
木家自己就有能力成为永昌郡最大的士族,没必要舍近求远,寄人篱下。
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木老爷的拒绝也将木家推向了深渊。
焦县令忌惮木家的势力,就暗中计划如何铲除这个眼中钉。
他偷偷买通了木家的下人,让人伪造一份与南蛮勾结的书信放入木老爷书房内。
随后以有人举报木家勾结南蛮为由,带人搜出了这份密信。
结果可想而知,焦县令直接将木家连同下人一起六七十余人斩首示众。
查抄家产,占了商铺和良田,一个即将崛起的士族就这样烟消云散。
焦县令惜才,留了木成舟一命,企图让他屈服,然后为自己所用。
木成舟早已对焦县令恨之入骨,拒绝了他的邀请,便被打入死牢。
还没来得及将他斩首示众,卫校尉就带领卫家军攻破了不韦。
“现在木成舟还在牢狱之中?”
“是的,此人心比天高,吴县令想要招揽,难度极大。”
听到老郭的回答,吴眠决定去监狱之中见一见这位木成舟。
阴暗潮湿的地牢,吴眠刚踏入就闻到了一股腐臭之味。
“吴县令,给我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们都是受焦县令逼迫,身不由己啊。”
“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那些被关押的贪官看到吴眠进入牢房,都隔着狱门伸出双手,不停的求饶。
焦松与焦林被分开关押,戴着手链和脚链,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光。
两父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吴眠,自知死罪,也没什么好说的。
黑暗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一名青衫囚徒正坐在霉烂的草席上写写画画。
“此处有错误,陡塘应该设在山阴而非阳面。”
“咳咳……陡塘蓄水量未考虑蒸发情况,设山阴除非塘中养鲋鱼。”
吴眠让狱卒打开牢门,自己拿着火把观看着壁画。
三面墙上都是一些图案,木成舟边写边念叨,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回答问题。
他脚踝处的伤口已经溃烂,能看到蛆虫爬行,自己却毫不在意。
“先生,你可知家中的桑园已变成焦县令小妾最爱的桃花了吗?”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恨未能亲自手刃贪官,为族人报仇。”
这声“先生”如同旧梦中的蝉鸣,让木成舟身形一顿,仿佛又回到了木家的书房。
木成舟为农户讲解《荒政要术》时,那些孩子这是这般称呼他为先生。
恍惚间,他似乎真的听到了孩子们天真无邪的声音。
“如今焦县令伏法,我正带着百姓开垦荒地,先生所作之书让我受益匪浅。”
“以先生之才,不该在此荒度年华,那是上一任县令的错,并不是先生之过。”
吴眠语气诚恳,命狱卒打开了木成舟身上的枷锁。
“百无一用是书生,县令大人找错人了。”
“那先生为何而读书?”
面对吴眠的质问,木成舟眼底闪过一丝迷茫。
经历了大起大落,他早已对这个世界失望了。
“县令大人又为何而读书?”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吴眠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牢房之内。
木成舟眼中重新焕发光彩,这是他此生听过最好的回答。
他猛然转过身,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年轻人。
这是圣人之言,没想到他已经有此等觉悟。
相比之下,倒是自己狭隘了。
“大人之言,在下受教了!”
这位心比天高的举人,一直觉得没有人能够比肩自己的才华。
直到此刻,他像是找到了知己。
第一次认可了对方的才华。
“先生,如今你已是自由之身,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圣人之言,我铭记于心,在下愿为万世开太平。”
“好,有先生相助,是我之幸,是百姓之福。”
木成舟恭敬的对着吴眠抱拳,就凭这句话,他值得自己追随左右。
吴眠大喜过望,独木不成林,有此人相助,他定能将不韦经营得更好。
他带着木成舟离开地牢,离去之前,木成舟看了一眼双目空洞的焦县令。
此刻他内心五味杂陈,眼中的怒火似要将其点燃。
“大人,其实焦县令要的不是木家的财产,而是咱们祖辈守着的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