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体制内的小能人
程兵，年近四十岁了，中等个子，略微偏胖，身体相当强壮，且能喝酒，会做一手好菜。善察言观色，下嘴唇特厚，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却能说会道，非常要强，爱面子，善于交际，社会关系很广，在自己的工作单位，很受领导和同事们的器重。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 ，在计划经济开始转轨过渡到市场经济时，所有企业慢慢地开始萧条了。程兵原是商业系统的一名普通工人。一次偶然的机会，通过干闺女的父亲李强，县某局局长，认识了县领导高明。高明当时也就四十多岁，是县委常委，分管的工作非常重要。此人是从基层一步一个台阶上来的，善饮酒，且量大，热心肠，能办事。
一日，程兵的几个朋友约他晚上小聚，程兵愉快地答应了。酒席间朋友说，现在国企正在改革改制，我们单位经济效益越来越差，这个月就发了基本工资，一分钱奖金都没有，大批人员即将面临下岗、分流、失业、待业。我们单位的某某，近日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已调到了某某局工作了，吃上了皇粮，昨天上班路上碰到他，和他聊了几句，口气明显不一样了，说他已经入事业编了，属于财政供给人员，你看他多神气。说你程兵社会关系那么广，还不快找人活动活动，调到机关去工作，尽管你在单位混的不错，但国企改革的浪潮你是挡不住的，再这样等下去，早晚也得下岗、失业的。
此时，程兵的心情，复杂了起来，喝酒的情绪也不高了，心里在盘算着，筛选着，找谁呢，向那个单位调呢，人家单位谁会接收你呢，过去认识的朋友大多数是企业的，也都是酒肉朋友，大事肯定办不了，即使有个别在机关当干部的，也只是一般干部，没有当领导的。想想自己小学都没有毕业，斗大的字也不识一箩筐，当年企业招工，通过关系进来的，正在思索中，好像走神了，朋友见状，劝他先喝酒喝酒，另一个朋友说，你不是认识高明领导们，找他肯定行，听说高领导在县里威信特别高，办事能力极强，还是个热心肠，只要他答应的事情，没有办不成的。程兵听到朋友的提醒，立马激动了起来，让我们先喝酒。大家都推杯换盏喝了起来，眼看快十点了，朋友说，今天就这样吧，等程兵工作调动好了，我再请你们共同祝贺祝贺。
程兵和朋友们走出酒店，相互道了别，骑上车子快速回到家里，已经十一点多了，爱人郑艳和孩子都已休息了。程兵简单洗漱了一下，就悄悄地进了卧室，上床后，推了推爱人，此时爱人睡的正香，醒来后抬头看了看程兵，问他怎么喝酒喝到现在啊，她以为程兵把她推醒，又要干坏事呢，就说快睡吧，都十一点多了，明天还要上班呢。此时的程兵哪有半点睡意，叫爱人披上衣服陪他说说话。程兵爱人是当地一家金融系统的中层管理人员，年收入比吃财政饭的机关干部待遇还要好的多。爱人是个明白人，看样子是睡不成了，就起身披上衣服，靠在床头上听程兵想要叙什么。
这时，程兵和爱人并排靠在床头上，程兵说，我想找人调出商业系统，现在单位正在搞改革，要不了多久我就可能会下岗、失业。爱人问他，你准备找谁？往哪里调？你干闺女父亲单位是条条的，人事权在市里，不在本局，再说了也是国企单位，肯定不行。你自己有什么打算。程兵说，我想叫干闺女父亲帮我请客，主要是请高明领导，听说他很愿意为别人办事，如果高明领导肯帮忙，我想一定能办成。爱人说那好，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到他家去，给他说此事，现在太晚了，不好打电话影响别人休息。
夫妻俩统一意见后，便宽衣就寝了！
一觉醒来，已是六点了，夫妻俩简单洗漱后，爱人郑艳走进孩子的卧室，看到孩子也已经醒了，就给正在读初中的孩子说，你早上到外面买早点吃，我和你爸爸要出去办点事情，孩子嗯了一声，算作答应了。
程兵夫妻俩穿着整齐，便向干闺女父亲家方向走去。尽管已是四月天了，可咋暖还寒，早晨的清风依然是凉飕飕的。步行十分钟左右，便来到了李强局长家门口，程兵用中指关节处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回应，谁啊？这么早会有谁来呢，李强把门打开，一看是程兵夫妻俩，很是惊讶，这么早夫妻俩一起登门，肯定有要事或是大事。李强将手里的毛巾递给了他爱人胡芬，请程兵夫妻在沙发上坐坐，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程兵将自己与爱人昨晚商量的意见和想法，如实给李强局长说了一遍，请他帮忙联系安排。李强拿出香烟递给程兵一支，自己也抽出了一支点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说，请高明领导吃饭没有问题，请他帮助协调有关人事、编办、财政等部门，问题也不大，关键是你要找好接收单位。程兵夫妻俩都看着李强局长，没有说话，意思是没有找到接收单位。此时，李强爱人，胡芬说，先请高明领导坐坐，听听他的意见，再做打算。程兵夫妻俩立马说，听嫂嫂的，李强说，那好吧，我来安排，你们俩先回去吧，等我电话。
程兵夫妻俩起身告辞。回来的路上，程兵说家里可有好酒了，爱人问什么样的好酒。程兵说五粮液或茅台都行，爱人说茅台没有了，以前有几瓶，也全是假酒。还有两瓶五粮液，人少应该够了。说着说着便到家了。
上午十点半，程兵接到李局长电话，说已经联系好了，晚上六点在招待所998包厢宴请高明领导，你们夫妻俩都参加一下，酒水我已经安排，菜你中午下班后去安排一下，不要太多，要精致些，越土越好，高明喜欢吃野生甲鱼。程兵听到这里非常兴奋，说好的，一切都听你安排，我心里有数。等待约定的时间，总是感觉好慢长，尤其是等领导帮你办事，更是分秒难熬。下午刚到五点，程兵给单位领导说自己有点小事，要提前点回去，领导说，好的，你先走吧。
程兵出单位后给爱人打了个电话，说我已准备去茶叶店买点好茶叶和香烟带到招待所用，你也要提前点下班过来，爱人说，我也已下班了，正在往招待所方向赶来。不一会功夫，夫妻俩赶到招待所，招呼服务人员打开998包厢，拿来开水，泡好茶水，等待领导们的到来。
不到六点，李强局长到了，并将自己带的两瓶茅台酒放到餐桌下面。时间六点正，听到了包厢外面咳嗽声，听声音，知道是高明领导到了。
李局长立即出门迎接，将高明领导请进包厢。高明先后和李局长、程兵握了握手，李局又将程兵爱人郑艳介绍给了高明领导，分主次坐定后，郑艳将泡好的茶水分别端到高明、李局长面前，说了声，请领导们用茶，高明点了点头，表示谢谢。
此时，高明和李局长喝茶、抽烟，叙闲聊天。李局长看了看程兵，给他使了个眼神，问菜可点好，意思叫她们两个出去。程兵和爱人都会意地说，我们去看看，郑艳找到服务员，将中午点好的菜肴，又仔细的逐个审核了一遍。李局长看程兵夫妻俩出了包厢，就将身体转向高明领导说，此次请您小聚有个想法，请您帮忙，高明听李局长讲完后，端起茶杯，轻轻地喝了口茶水，略微思考一下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等半个月吧。接着高明继续说，经上周县委常委会研究通过，有宣传部的副部长董民生担任民政局长，等任命文下发后，我给他打声招呼，你叫小程去找他，民政局事业单位比较多，看看可有编制。李局长连声说，谢谢领导，人情后感等感激之语。高明说，我们之间还需要那么客气吗，我找你的事，你不半个字都没有说，亲自跑市里给办妥了，我也没有说声谢谢啊。此时，李局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问高明领导可能起菜，高明说，如果没有其他人了，可以起菜了，于是李局长给程兵打了个电话，一会儿，服务员开始送菜进来了，菜点的不多，但质量很高，有野生甲鱼、野生黄鳝、清蒸桂鱼、水煮河虾、土公鸡等，这些菜都是中午程兵来安排的。程兵夫妻俩走进包厢，看到李局长的眼神那么的笃定，就知道此事已经说妥了。于是，李局长将餐桌下面两瓶酒拿了上来，交给了程兵，打开酒瓶盖开始给高明领导和李局长斟酒。高明看到是茅台酒，就问李局长，酒可是你带来的，李局长立刻答道，是我带来的，不过就两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高明哦了一声说好，不管是真是假，心意是真的，就这两瓶酒，我们平均把它喝掉。四个人边吃边喝、边聊，不一会功夫两瓶酒就喝完了，大家也都吃好了。高明起身走出包厢，相互道别，执意不让开车送，他说权当散步了，也好消消食。当他慢步在大街上时，顿感微风徐徐，拂面而来，爽快无比，走着走着，酒气已全部散去，神智清明。县城的夜晚，也有几分亮色，尽管高楼房不多，但街市的门面房，也到处霓虹闪烁，夜景还是很美丽的。
半个月过后的一个星期五上午，李局长接到高明领导的电话，叫程兵近期去找董局长，已经给他说好了。程兵得到消息后，激动的两晚上没有睡好觉。星期一上午刚上班，程兵就早早地赶到了县民政局办公楼前，等着董局长。八点十分董局长进了办公室，程兵紧跟着也进去了。董局长不认识程兵，就问他可有什么事情。程兵说高明领导叫我来的。董局长一听，哦了一声说，你先坐一下。说完董局长出去了，等了一会，董局长回来了，后面跟来一个人，看样子四十多岁了，很文静，但从神态看，却很老成。董局长说，程兵是吧，你跟陈主任到他办公室说吧，我已经安排好了。程兵起身和董局长打了个招呼，跟着陈主任到了局办公室，陈主任叫程兵先坐一会，便拉开抽屉拿出接收函，填写了几行字，盖好公章撕下一半交给了程兵，并交代了几句，你的事情是特事特办的，不要张扬。程兵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嗯了一声，拿着接收函出了办公室，心里一阵狂喜，尽然是如此顺利，如此快捷高效。出了民政局，他给爱人郑艳打了电话，说拿到了接收函，要到原单位开具上调函，再到县人事局、编办和财政局办理相关手续。由于，程兵社交比较广，县直单位都有熟人，每到一个单位都先打电话联系好再去办理，所以办起事来比较方便，很少有人设置障碍，仅仅一天的时间，就全部办好了，可谓是神速。当天晚上，程兵和爱人郑艳就将分管人事的副局长、办公室陈主任等请到招待所进行了答谢，并将办好的调动手续交给了陈主任。董局长因为有其他事情，没有参加。
第二天，程兵早早起来，简单吃了点早饭，好好打扮了一番，穿上新买的西装，皮鞋，打好领带，拿着准备的皮包，就到县民政局上班了，真的像个机关工作人员。按照局领导的安排，先由局办公室陈主任，将程兵带到每个业务科室和同事们认识一下，暂时安排他在局办公室工作，帮助收发登记文件，分发报纸，接听电话，搞卫生，布置会议室等，有时候也参与接待，安排生活。大家都叫他程秘书，程兵听了，非常高兴。程兵尽管文化程度不高，可情商很高，他知道机关单位谁说话好用，大家都看谁的脸色行事。在局里是局长说了算，在办公室是陈主任说了算，与这两位领导必须搞好关系。所以，隔三岔五，找个理由就请他们小聚小酌，喝上两杯，交流感情。逢年过节，也少不了提前拜望他们。
为了答谢高明领导，程兵和爱人商量了多次，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眼看五·一国际劳动节就要到了，听李局长说过，高明家儿子今年要结婚，时间就定在五·一节。程兵知道这个消息后，十分高兴，真的是个好机会，与爱人商量后，早早准备了红包，选好日子和具体时间，和爱人郑艳一起前去祝贺。中国的人情往来学问很深，也是非常讲究的，一般来说，无论是看望病人，祝贺新人结婚还是老人祝寿，孩子升学等等，你都要精心选好日子和时间前去看望、道贺。比如，你去看望生病的老人，一定要早上去或上午去探望。早上预示着人的一生像早晨的太阳一样，才刚刚升起，生机勃勃，充满朝气；上午则象征着太阳正在上升趋势，给人希望和想象。切记不可下午去或晚上去探望，那样是不吉利的。意思你的病看晚了，另一层意思你完了。当然，这都带有迷信的色彩。另外，只要是女同志出面祝贺，一般都不会推辞的。老子讲贵柔守雌，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主要思想守弱、尊弱，以柔克刚。而女士一般来讲是柔弱的代名词，多少给女同志一点面子，是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也是人类社会进步的标志，算是尊重女性吧。郑艳将厚厚的红包送到高明爱人的手里，高明正在和程兵抽烟叙话，不知道他看到还是没有看到郑艳给他爱人红包，也不好说什么，高明爱人看高明不说推辞的话，也不给她使眼神或暗示，她只好收下了。回家的路上，程兵夫妻俩心想，这下好了，既喝了喜酒，也算答谢了高明领导，还和高明爱人熟悉了，姐妹长姐妹短的好似亲切，将来有什么事情需要她们帮忙的，也好开口说了。
程兵调到民政局工作已有半年多了，今天是个星期五，上午上班前，程兵带了一箱茅台酒到李局长家，表示谢谢。李局长和爱人说，我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谢的，改日叫你干闺女给你拿回去。要喝到你家喝，你会做菜。程兵满口答应好的。李局问了问程兵工作情况，程兵就单位暂时安排他在办公室的事情说了一遍，并请李强局长出面，邀请高明领导和局里班子成员及办公室陈主任等。李局长说，什么时间，程兵说，你先问问高明领导，今晚有没有时间，再通知局里的班子成员。这时，李局长拨通了高明领导的电话，问他今晚可有时间，一起坐坐，高明一手接电话一手在翻台历，看看今晚可有其他活动或安排，略等了一下，高明说今晚可以的，你安排吧。李局长放下电话 ，就把饭店给先定了，再打电话给民政局几位领导，等一切都敲定后，程兵给办公室陈主任等打了邀请电话。
晚宴还是定在招待所998包厢，程兵准备了一箱剑南春，四包中华香烟，安排了六百元的菜，可以说非常丰盛，且上档次。程兵请李局长说，要高明领导帮他带东，高明立刻答应下来，主位坐定后，分右尊左卑，依次坐下。席间，高明多次问董局长，程兵在局里干的如何，要多给程兵压压担子，年轻人们，就要多多锻炼锻炼，才可以成长起来吗！大家一听就明白了，原来程兵是高明的人。局里其他同志慢慢地都知道了，程兵有后台，且是很硬的后台。很快程兵在局里工作就打开了局面，大家对他都是另眼相看，尊敬有加，心里可得意了。恰恰程兵又非常会来事。前几天，他得知董局长家孙子过满月，他一个人悄悄地参加了满月宴，不仅给了大大的红包，提前出来，还把两桌酒席的账给结了，并告诉收银员，一定要替他保密，还给了收银员小姐200元红包，作为保密费。满月宴结束后，董局长儿子来到吧台结账，告知账已经结了，问是谁结的，收银员说不知道，问长的什么样子，也说不知道，这时董局长说，不要问了，走吧。后来董局长私下找到程兵问起此事，程兵绝口否定。局长也就不好再追问了。
时间一晃，程兵调到民政局工作快三年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局领导和同事们都叫他程秘书或小程，程兵听着，慢慢感到不太舒服了。在局里各个科室，和他差不多大的，还有比他小的，都是科长、主任的，最低的也是副主任、副科长。而自己都四十多了，还是个秘书，心想怎样才能搞个主任或科长当当呢？当然自己也十分清楚，在局办公室想搞个副主任，可非常的难，主要是自己不争气，连个会议通知都写不好，更不要说写什么报告或起草文件了，就凭收发文件登记簿的字，自己写的，过些时候，自己都不认识了。即使你和领导关系再好，没有点真本事，还真的不行。想着想着，程兵开始郁闷起来。有时候自己也在想，有时间多看看书，学习点理论知识，说点官场话，忽悠忽悠人，再把只有小学生水平的字练练，可想归想，做归做。自己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对自己的未来没有规划和目标，也没有时间思考。但每天都喝的晕晕乎乎，等酒醒来，总感觉好像生活在空中，飘忽不定，不踏实。
一天上午，程兵接到市局办公室打来电话，通知明天上午九点整，在市局六楼一号会议室，召开全市殡葬改革会议，要求主要领导、分管领导和业务科室负责人参加。程兵将会议电话通知，重新誊写了一遍，送给陈主任阅处。陈主任将会议电话通知精神向局长做了汇报。局长思考了一会，叫陈主任把分管局长和救灾办主任请到他办公室来商量一下，因本县殡改工作一直没有专人抓，也没有机构和人员，平时有些需要上报的数据，都是救灾办负责处理的。现在市里要开殡葬改革工作会议，规格还很高，肯定要重点安排部署这项工作，没有机构和人员肯定不行。等分管局长、救灾办主任到局长办公室后，局长叫陈主任也参加临时碰头会议，并作好记录。
董局长继续说，首先，请陈主任就市局会议通知精神给大家通报了一下，并安排明天参加会议人员。
其次，就我县殡葬改革工作应该如何开展，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和建议。分管局长和救灾办主任，就我县殡改工作与其他县区的差距情况进行汇报，建议成立殡改办公室，安排专人负责此项工作。陈主任讲，殡改工作，是要有专门的工作机构和人员，第一，我们应该向政府写报告，要求成立县殡改领导组；第二、要向县编制委员会报告，要求设立局殡改工作机构，并配备3名事业编制，成立殡改办公室。另外，建议由程兵秘书先临时负责殡改办具体工作，因为程兵也四十多岁了，根据他的自身条件和实际情况，在办公室也不好安排，不能老是喊他秘书吧。
董局长做了总结发言，完全同意你们的意见和建议，安排办公室立即起草两个报告，分别报县政府和县编委，并叫陈主任先给程兵谈谈，听听他的想法，明天上午市局会议叫程兵也参加一下，先熟悉一下情况。如果大家没有意见，请陈主任通知其他党组成员，我们现在就召开党组会议，把这几项亟待解决的工作定下来。
接下来，董局长主持召开了临时党组会议，通报了刚刚和部分同志的碰头意见，其他党组成员对局里殡改工作和具体的人事安排，都没有意见。会议结束后，程兵知道自己要负责全县殡改工作了，很是满意。心想，既然叫我负责全县殡改工作，肯定要给我个帽子带，最低也要提为副主任。在局党组没有正式研究下文前，程兵的心还是悬着的，不踏实。于是，他和爱人商量后，分别拜望了一把手局长和分管局长，汇报一下自己的思想和想法。
全市殡改会议结束后，县里按照市局的部署，召开了全县殡改工作会议，同时成立了全县殡改领导组，下设办公室，经局党组研究，程兵同志任办公室主任，负责全县殡改工作。直接提拔为二级机构正职，这是在局机关很少有的，程兵看到自己任命文件后，高兴的无以言表，大家纷纷祝贺，都称呼他程主任了。
殡葬改革工作确实很难，中国几千年的土葬习俗，想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全部改为火化，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程兵上任后，有了自己的办公室，临时从下属单位抽调了几个人，共同研究制定了全县殡改工作实施意见。自己可以安排车子，感觉很好。开始下乡督察殡改工作了，对火化率达不到要求的乡镇，直接进行通报批评。就这样，程兵主任经常下乡，督促指导殡改工作，干的不亦乐乎。他每天下乡镇也都喝的脸通红，很受人尊重和待见，自我感觉很好。从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一直干到2015年退休。在这段时间里，程兵从未向局领导提过要调整自己的工作。尽管全县殡改工作还存在这样和那样的问题，但取得的成绩还是主要的。
某天，星期六，程主任邀请局班子等有关人员前往他家小聚。程兵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美味佳肴，大家给与了极高的评价。正当大家喝酒正酣时，爱人郑艳叫儿子快出来吃饭，马上去补习功课。这时正在给局长斟酒的程主任说，读什么书啊，补什么课，老子小学都没有毕业，不是也混的挺好吗！殊不知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我们每个人必须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与时俱进，才不会落伍，不会被时代所抛弃。更何况孩子，正需要好好学习科学文化，增长知识和才干，在将来的社会中才有立足之地。短短几句话，却毁灭了孩子一生的梦想和希望，无知比贫穷更可怕。他儿子原本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可惜只读到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仅仅只有初中文化，能干什么呢？才十几岁就混迹江湖，不慎结交一些不好好学习的小混混。最后，因赌博，输掉了房子、车子和所有家资，还欠了些高利贷。三十大几了，也没有正式工作，细想真的悲哀。人的一生，无论你多么的辉煌、多么的成功，甚至是多么的有钱，如果没有把子女培养出来，你的人生也是失败的。
在程兵任殡改办主任的十几年时间里，县民政局换了几任局长，为了落实殡改办机构和人员问题，也曾多次到县编办催过，可县编办始终没有下文批复成立殡改工作机构和人员编制，理由是上级机关没有文件规定。
转眼间，时间来到了2015年，根据机关事业单位工作人员退休年限规定，程兵已到退休年龄，局里按照要求给程兵办理了退休手续，将个人档案报到县人事局审核审批时，按照普工身份批准退休。普工工资在行政机关和事业单位，工资是最低的，那么退休工资肯定也是最低的。为此，程兵叫局里领导出面，多次找人事局交涉，宴请人事局领导和科室业务人员，答复如下：
第一、县民政局自己设置的殡改办，县人事局不承认，因没有县编办的批复。既然没有这个机构，殡改办主任也只有自己单位认可，享受目标考核二级机构正职待遇。
第二、党政机关、事业单位，每年都进行一次目标考核，民主测评，个人填写考核表，领导签字认可考核等级：优秀、合格、不合格等，报人事局批准存档。事业编制人员每年考核合格后，都要晋升一级工资，按照管理岗、职称岗、技术岗、普工岗等标准进行调资。每个岗位的调资标准都不一样，职称岗最高，其次是管理岗。程兵这么多年考核都是按照普工调的工资，包括2014年10月的大调，也是按照普工调的，现在退休了，反而要求按照管理岗待遇，拿退休工资，怎么可能。
程兵看到局里多次交涉未果，又找到县里领导出面交涉，仍然没有结果。自己一时郁闷起来，怎么也想不通，但也不知道究竟该怪谁。想想和自己年龄差不多、且职务一样，基本都同时退休的，退休工资尽然差了近二千元，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已突破了程兵的心理承受极限，真的无法平复心中的郁闷与不满。退休后局里每年召开座谈会、组织活动，他一次都不参加，平时也没有看到过他。据说天天在家喝闷酒，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前几年从民政局得知他生病住院了，得的是抑郁症。时隔多年，怎么想都不起自己孩子，还有解不开心中的那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