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王座后的大门,一条横跨两岸的吊桥赫然映入眼帘。
桥面朱红,由不知名的木材拼接而成,板块间的缝隙已被岁月磨平,边缘褪色,棱角尽失。高空的狂风呼啸而过,仿佛要将这古老的桥梁撕裂。然而,垂落的铁索却依旧坚韧,仿佛千年来未曾受到时光的侵蚀,在日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站在桥的这一端,彼岸的景象如同北极冰洋上若隐若现的冰山,模糊而遥远,只能凭借想象去勾勒它的全貌。
林式昭踏上吊桥,双手紧握铁索,心中却出乎意料地平静。这种平静并非源自剑心合一的修炼境界,而是来自脚下的吊桥。他低头望去,桥板的纹理与铁索的冰冷交织,仿佛在诉说着某种深藏的玄机。
“这里……很像我们那里的问心桥。”寒零露轻声说道,目光悠远。
“仙岛的问心桥?”李云杰笑着接话,“那可是声名远扬,连我这异族人都听说过。”
“不敢自称仙岛。”寒零露淡淡回应,“不过问心桥确有独到之处,此桥亦是不凡,各位记得把握机缘。”
一步一阶,如同登山。这里没有步步为营的算计,只有心静气定的从容。林式昭每踏上一块新桥板,心中便回荡起悠长的旋律。铁链的叮当声成了伴奏,风声成了配乐,甚至连桥上行走的人都仿佛成了谱写乐章的音符。
他剑心天成,这类打磨心境的机缘对他作用有限,对早已踏上过蓬莱问心桥的寒零露亦是如此。然而,赵睦、梧桐等人却早已沉醉于这静谧的曲调中,仿佛这是一场注定安静的旅程。
片刻后,寒零露伸出手指,指向桥下。林式昭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发现吊桥已至中段,桥面自然下弯,四周再无陆地的轮廓,唯有脚下那无尽的深渊。
深渊之下,云海翻腾,仿佛将空神境缺失的云朵全部堆积于此。云层时而喷涌出丝滑的弧线,如同拱桥的轮廓,却又被无形的屏障阻挡,最终碎散于集体之中。
“为什么会这样?”林式昭趴在铁索上,探出头向下望去,“应该也是那场天灾的影响吧。”
“不清楚,但肯定脱不了干系。”寒零露随口答道,“这个世界很多规则都乱了套。我一直在思考乐乐提到的‘天空冒出的血液’,如果我没猜错,你当时也看到了吧?在那最后一幅壁画里。”
“是,我看到了那帝皇以一己之力造出王图,天空洒落鲜红的血。”林式昭回忆道,内心仍有一丝悸动。
“我猜测那可能便是天上的‘神明’。”寒零露淡淡说道。
“神明……”林式昭低声复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更喜欢称这种东西为‘神明’而非神只,毕竟古话里‘举头三尺有神明’,距离不远,差别不大,便可杀。”寒零露微微一笑,开了个玩笑,“不过这只是我个人习惯的称呼,不必在意。”
“‘神明’真的存在吗?这不是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吗?”林式昭沉吟道。
“存在,当然存在!”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语气笃定。
林式昭手扶剑柄,循声望去,只见铁索上站着两个奇怪的人。一人白发紫瞳,身披银色风衣,皮肤上刻着数道魔纹;另一人身穿厚重铠甲,头盔遮面,却能在铁索上稳稳站立,仿佛毫无重量。
林式昭用神识探查,却发现这两人在神识中根本不存在,难怪他未能提前察觉。
“别这么敌意嘛。”白发男子压低声音,“我叫南胡诌,这是我哥南霸天。不过他现在穿着这身盔甲,说不了话。”
寒零露的发丝在不经意间已变成冰蓝色:“魔族南家……又是魔族的贵族吗?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南胡诌嘴角微扬:“目的?哪有什么目的?我们哥俩只是来看风景的。你看,这儿的景色多好。”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感受风的轨迹,脸上带着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不过嘛……虽然是来看风景的,总还是会找到些自己要做的事。”南胡诌撇撇嘴,“小思思,你应该清醒着吧,别装了。”
林式昭转头望去,发现沙思思停下了脚步,语调清冷:“你们两个是来干什么的?专程为了找我?”
南胡诌摇头:“怎么会呢?咱哥俩和青罔那家伙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真就只是来看风景的,要是像青罔那样去找虚无缥缈的符令,眼里哪里还容得下这浩瀚长空。”
林式昭皱眉:“那你拦在这里做什么?”
南胡诌笑道:“你看我哪里拦你们了?我们都特意站在铁索上,连吊桥桥面都没占。”
铁索在空中晃动,两人大眼瞪小眼。
就在这时,南霸天的头盔发出几声清脆的“锵锵”声,仿佛在说话。林式昭一脸疑惑,而南胡诌却频频点头,似乎听懂了。
“哦……说的有道理。”南胡诌看向沙思思,“小思思,我哥劝你赶紧回去找青罔那家伙。毕竟你知道的,他要是知道你和这群人族、异人族、灵族混在一起,应该会很不开心吧。”
沙思思攥紧拳头,身体微微颤抖。她抬起头,冰冷的目光如同结霜:“什么时候起魔族成了他青罔的一人堂!他可管不到我。”
“随你便吧,我哥也就好心提醒你一句,换了我可没这心情。”南胡诌耸耸肩,“不过嘛,不听话的话,可是会死的哦。”
沙思思沉着脸,继续向前,一言不发。
“唉,还是小姑娘啊,不听劝。”南胡诌摇了摇头,随后看向林式昭和寒零露,“话说两位人族朋友不介绍下自己吗?我觉得礼尚往来是个不错的礼仪。”
“无可奉告。”寒零露冷冷回应。
南胡诌笑容不变,语气却变得深沉:“那算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案。”
“神灵?”
“对,神灵,而非神只。”南胡诌的笑容诡异,眼底闪烁着近乎病态的癫狂,“如果那些老家伙的研究没出问题,那么死灵碑下便沉睡着一尊神灵,当世唯一的神灵。”
话音未落,他的身子向后倾倒,双臂平举,面孔与天空平行,随即坠入深渊。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林式昭抓住铁索,追问道。
南胡诌仍在坠落,眼底的火焰清晰可见。他用唇语轻轻吐出几个字:“还会再见的……”
[林式昭。]
仍旧站在铁索上的南霸天挥了挥手,随后一跃而下,消失在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