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芙,刚刚都发生了些什么?”寒零露轻轻拥住小巧的精灵芙芙,将她稳稳抱在怀中,轻声发问道。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关切,仿佛生怕惊扰到怀中的小精灵。
芙芙歪着脑袋,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像是在努力梳理着纷乱的思绪,片刻后回答道:“我好像做了一个特别长特别长的梦,梦里的东西好多好多我都没见过。那些东西啊,有的外形怪模怪样,有的样貌新奇得很,还有的散发着恐怖的气息……一切都跟真的似的,那种感觉,就好像——我亲身经历过一样。”芙芙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小手,试图描述得更加生动。
林式昭听着芙芙的话,心中对这个感觉感同身受。
当初,他从师傅手中接过华山传承的那把名剑时,也曾两次见过类似的场景。虽说那只是过往记忆画面的重现,但这也是传承的一种独特形式。
如此看来,芙芙所说的这个梦境,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也是类似的传承。他微微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寒零露显然知晓的比林式昭更多,她微微俯身,凑近芙芙,轻声问道:“芙芙,你都看到了些什么呢?是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呀?”寒零露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芙芙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说道:“我真的看到了好多好多。我看到了大树的诞生,那时候天地间似乎都弥漫着一股生机;看到了万物的生长,它们在阳光雨露下肆意舒展;还看到了人类的出现,以及文明的一点点延续。”
芙芙说到这里,顿了顿,原本灵动的神色带上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忧郁,就像一片乌云悄然遮住了晴朗的天空。
“生离死别,那种痛苦仿佛能穿透梦境直击心灵;时空变幻,好像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扭曲、流转;阴阳轮转,神秘而又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创造终焉,一切的开始与结束都在一瞬间展现。
这些,我都在梦中……哦不,其实我早该猜到这不是梦,而是大祭司的记忆。乐乐跟我讲过她的传奇故事,可没想到,大祭司的一生远比我憧憬中的还要波澜壮阔,根本不是‘传奇’两个字就能简单概括的。”芙芙的声音渐渐低沉,沉浸在那宏大而又沧桑的记忆之中。
“我是近千年间才刚刚诞生的精灵,千年前那场可怕的天灾,没有人愿意再提起,我也从未经历过。但在这份记忆中,我终于能窥见一斑。那场天灾太恐怖了,猩红的神血如同雨雪一般纷纷飘落,破败的死纹就像恶毒的诅咒缠上身。天灾降临的中心,就是那坐落在北境的帝都。仅仅在三息之间,整个国家就瞬间化作了人间炼狱。只有那些被放逐出去的流放子民,还有高境妖兽侥幸得以苟延残喘,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被死纹深深烙印,肉身和灵魂永世不得安宁。”芙芙的讲述让在场的人都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了那份绝望与痛苦。
“以大祭司无边的法力,本不一定不能从这天灾中脱身。可她因为忧心生灵的命运,毅然联合大树,以中界为线,奋力划开了一道天灾难以逾越的沟渠,这才避免了天灾的进一步扩散。但她和大树也因此被死纹缠上,大树不得不进入休眠来维持最后一丝生机。而大祭司经过深思熟虑,最终选择牺牲自我。她发挥自己强大的权能,在黑渊拟造出混沌之后唯一的救世蔓棠。之后,她又将精灵的残躯回归大树,让大树休眠前最后的绿叶,演化成了千年前最后的精灵。”芙芙缓缓讲述着,眼中满是对大祭司的崇敬。
林式昭默默地听着芙芙的诉说,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精灵祭司涌起了一份难以言表的钦佩。
他暗自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在拥有足够力量拯救世界,但代价是自我牺牲时,现在的自己,真的未必能像大祭司这般果断地做出选择。
安抚好情绪有些波动的妙琴,妙尘这才开口,神色间带着几分思索,说道:“据我所知,像这样近乎完整记录一生的记忆,可不是仅仅依靠器物就能保存下去的,而是需要深藏在识海之中,才能在恰当的时候被激发出来。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这份传承直到现在才得以触发呢?”妙尘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满是疑惑。
芙芙伸出小手,指了指半空漂浮着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绿球,说道:“还记得吗?那时乐乐说的话。”芙芙的声音轻柔,提到乐乐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林式昭瞬间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将传承埋在芙芙的心底,想将一切扛在自己肩头……难道?”林式昭的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似乎猜到了什么。
芙芙强颜欢笑,嘴角微微上扬,可那笑容中却带着一丝苦涩,说道:“是啊,她就是个笨蛋。”芙芙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大祭司心怀悲悯,不想牵扯其他人,便将祭祀之职与自己一世的记忆这两样传承,都深深埋在了我心里。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和乐乐原本共用一个身体,其实那只是她假借沉眠的名义进入我身体里,来替我接受传承中的祭祀之职。”芙芙缓缓回忆着,眼神中满是对过往的怀念。
赵睦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间带着几分惋惜,说道:“可她失败了,对吗?不然的话,应该只需要凭借祭司的职权去沟通沉眠的世界树就可以解决问题了。”赵睦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了摇头。
看到芙芙神色低落地点了点头,清芸满脸惊讶,忍不住惊叫道:“那乐乐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让你接下祭司之职,不就能解决问题了吗?”清芸的眼中满是不解,她实在想不通乐乐为什么要这么做。
芙芙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并没有这么简单。祭祀的职位只有两种方式可以获得,一种是通过我现在头上戴的头饰穗冠来继承,这也是最常见、最寻常的方式。而另一种,就是像大祭司交给我的这种传承。
还记得乐乐在最后归于大树时,身上缠绕着的死纹吗?那便是承接后一种方式的代价,她把本该由我承担的因果,义无反顾地搭在了自己肩头。”
芙芙说着,语调明显上扬,隐隐带上了几分哭腔,她似乎想哭,可也许是因为祭司的职位赋予她的责任与坚强,她只是深吸了一两口气,便迅速平复了自己的心态,可那微微泛红的眼眶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悲伤。
“大祭司全知全能,对千年后的今天必然也是了如指掌,洞悉一切。她当然知道乐乐的选择,于是在临终之际,为这份传承添上了特殊的条件,而且只有我能够查看。当这最后一条条件被添上,她便将一身强大的法力化作了蔓棠,残躯回归树叶,从此再无声息。”芙芙的声音渐渐低沉,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而又悲伤的传说。
“也许像大祭司这样的智者,也未曾想到,在明知必然失败的前提下,乐乐仍然会坚定地选择代我接下这份必死的传承。而我,这个本应该揽下全部责任的精灵,却安然坐上了祭祀的职位。”
芙芙微微低下头,眼中满是自责与愧疚。
“乐乐她,在我刚出生不久的时候,就给我讲述起责任的含义。她那时总说我顽皮,容易走神,可她不知道,那偏偏是我听得最认真的一节课。但她最后却接下了属于我的责任,让我成了那个不负责任的精灵。”
林式昭仰头看向半空的绿球,莹莹光芒中有流光溢彩,那是精灵魂归故里的地方。他心中有很多话想说,可最终并未直说。
因为他相信,与乐乐朝夕相处了千年的芙芙,心中必然比谁都更加清楚乐乐的想法。乐乐从不是想让芙芙忘却何为责任,而是将芙芙当做了自己肩头最重要的责任,当做了自己应尽的义务,所以才会如同千年前做出伟大抉择的大祭司一样,做出了近乎相同的选择。
寒零露不自觉地想要半蹲下身子,伸手去揉揉面前精灵的脑袋,给予她一些安慰,可又很快反应过来,直起身来。
她轻声说道:“传承的末尾,芙芙你应该听到大祭司留下的话了吧,看来……你也已经做出了选择。”寒零露的目光柔和,此刻的她,不似身为剑侍时那般凌厉,也不似寻常问话时的清冷。这一刻,她仿佛褪去了一直以来宛如利剑般的锋芒,只剩下满心的温柔与关切。
芙芙展颜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明媚而又充满希望,说道:“见证了大祭司与树灵们千世万代努力下来的结果,我又怎能拒绝继续延续文明,迎接世界的新生呢?即便不为其他人,仅仅为了乐乐,为了我自己,我也会坚定地选择坐上这个位置,去看那千年万年的云卷云舒。”
芙芙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手杖,仿佛在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决心。
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拍了拍手,那清脆的掌声在阁楼中回荡,就好像传递着某种特殊的讯息。
只见屋顶原本纠缠在一起的树枝,像是听到了召唤一般,一下子伸展开来。紧接着,三枚颜色各异的树叶缓缓飘落至半空,围成了一个三角形状。
再看芙芙一挥手杖,一阵奇妙的绿风轻轻拂过,将叶片拢成一团。片刻间,这些叶片竟然化作了雨滴形状的种子。整个过程充满了奇幻与神秘的色彩。
寒零露伸手,稳稳地接下从高处直直落入手心的种子,眼中满是疑惑,不禁问道:“这是?”
她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种子,试图从它的外形上找到一些答案。
芙芙认真地解释道:“这是能抵御死纹的种子,也是当下大树能拿得出的唯一的种子。即便大树的苏醒让这世间多了几分生机,可死纹太过恐怖了,尤其是那王城,千年核心处遭受的侵蚀,我都不知道它已经发展到了何种可怕的地步。”
“记住,一定要时刻带着它,在危机关头,它或许能够扭转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