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柔带着极度惊恐与急切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萧寒的耳蜗。那声音透过战术手表内置的微型通讯单元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和她控制不住的颤抖,尖锐得几乎失真:“萧寒哥!小心上面!右后方!”
这丫头怎么会介入?!她在哪?!
无数疑问瞬间挤爆了萧寒的大脑,但身体的反应远比思维更快。这声嘶力竭的警告,蕴含的恐惧绝非作伪,意味着致命威胁已在毫厘之间。
几乎就在“方”字落下的瞬间,萧寒甚至来不及转头确认,腰部猛然发力,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手狠狠掼倒,贴着地面向左前方狼狈地翻滚出去。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吹动了地上散落的碎茶叶和沾血的旗袍布条。
嗤!
一声极其轻微、几近于无的破空声,紧贴着他刚才站立位置的后颈处掠过。若非他躲得够快够彻底,此刻恐怕颈骨已被切断。
翻滚中,萧寒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寒光。那光芒并非来自枪火,而是一种更冷冽、更隐蔽的金属反光,似乎是从靠近天花板的阴影角落里射出,轨迹刁钻狠辣。
不是子弹!是某种发射式的利刃或者钢丝?
他翻滚的动作没有停歇,顺势滚到一张侧翻的楠木圆桌后,单手撑地,半蹲起身,后背紧贴桌面,呼吸没有丝毫紊乱,眼神却已冷得像冰。
目光如电,迅速扫向警告声提示的右后方高处。那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缕从破碎吊灯缝隙中漏下的残光,勉强勾勒出房梁和通风管道的轮廓。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格栅后面,似乎有个人影晃动了一下,随即隐没不见。
同时,他的视线也锁定了拍卖台方向。洪门那位始终保持着镇定姿态的长老,此刻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和阴鸷。而在长老身后几步远的一个随从,刚才似乎不经意地抬了一下手,此刻正若无其事地垂下。
妈的,玩阴的!
萧寒心中暗骂。刚才那一下,绝对是冲着要他命来的。洪门这老东西,果然不只是想要龙血胶囊,连他这条命也惦记上了。而且用的手段如此隐蔽狠毒,显然是早有准备的杀招。
唐小柔……她是怎么发现的?隔着这么远,还能精准定位到偷袭的位置和时机?陈锋那家伙到底给这手表加了多少黑科技?
一丝担忧夹杂着烦躁掠过心头。让她掺和进来,太危险了。但这份担忧很快被更强烈的杀意取代。
想杀我?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也得看看……你们付不付得起这个代价!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指尖无声地滑过袖口,触碰到冰冷的龙牙匕首柄。混乱,正好方便他送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提前去见阎王。
“轰——!!!”
一声更加狂暴的巨响,盖过了场内所有的嘶吼、枪声与哀嚎。
那并非枪械的轰鸣,也不是爆炸,而是某种沉重物体被暴力彻底破坏的声音。
拍卖会所那两扇价值不菲、雕刻着繁复云纹的厚重梨花木大门,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内爆开!
木屑混合着碎裂的门轴零件,向着大厅内部疯狂喷溅。
烟尘弥漫中,一道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
沉重的梨花木门板还在惯性下向内翻滚,碎裂的木屑如同冰雹般砸在地上、墙上,甚至弹到附近几个躲闪不及的宾客身上,引发一阵新的低呼。刺鼻的硝烟味、血腥气、檀香、雪茄以及那诡异的龙血甜腥气,混合着门外灌入的夜风和新扬起的灰尘,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
就在这片狼藉的背景板前,那道冲进来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兀。
香槟色的高定西装,剪裁合体,本该衬托出主人优雅干练的气质。然而此刻,这身昂贵的行头却沾满了大片暗沉的血迹,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凝固发黑,还有几处明显的撕裂破口,露出了里面同样染血的丝质衬里。灰尘更是毫不客气地覆盖了原本光滑的面料,让那点残留的奢华感荡然无存。
来人正是林清雪。
她那张一贯冰冷如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绝美脸庞,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上好的宣纸。平日里一丝不苟、精心打理的额前碎发,被汗水和不知是谁的血污粘连在光洁的额头上,几缕发丝狼狈地贴在脸颊,让她看起来既脆弱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破碎感。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白皙修长的脖颈处,一道新鲜的、仍在微微渗血的划痕。伤口不深,却足够狭长,像是被某种极其锋利的薄刃极快地擦过,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红线。几滴鲜红的血珠顺着她脖颈的曲线缓缓滑落,滴落在同样染了血污的西装领口上,颜色刺眼。
她显然也是一路闯过来的,而且遭遇了激烈的阻碍。
林清雪扶着破碎的门框边缘,剧烈地喘息着,胸口急速起伏。她似乎想努力站稳,但身体的虚弱和失血让她有些摇晃。她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审视和疏离感的漂亮眼眸,此刻写满了惊魂未定,瞳孔甚至还在微微收缩。
但她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这片混乱上太久,而是立刻开始在烟尘和摇曳的光影中急切地搜寻着什么。那眼神里的焦灼,几乎要穿透这片杀戮场。
躲在楠木圆桌后的萧寒,刚锁定那偷袭者的方位,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思路。他看着门口那个狼狈不堪、却依旧难掩绝色风姿的女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林清雪?她怎么会来这里?还搞成这副鬼样子?
麻烦。
这个女人本身就是个行走的麻烦制造机,现在还带着一身伤闯进这种龙潭虎穴,是嫌他今天惹的事还不够大吗?
他甚至有空腹诽一句:这身行头倒是挺贵的,可惜了,沾了血就不值钱了,还不如他这身保安制服耐脏。
但腹诽归腹诽,看着她脖子上那道清晰的血痕,以及她那明显是强撑着的姿态,萧寒心里还是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外面的情况,恐怕也不太平。
这个蠢女人,到底卷进了什么事情里?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迅速移开,重新警惕地扫视全场。洪门长老那边似乎也注意到了门口的新来者,那老家伙的眼神微微动了动,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局势,因为林清雪的闯入,变得更加复杂难测。
她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握着三个简陋玻璃瓶的手,甚至带着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抖。
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玉石俱焚的决绝火焰。
她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去看来路是否安全。
手臂猛地扬起。
三道暗红色的流光,拖曳着布条燃烧的尾焰,划破昏暗污浊的空气,发出“呜呜”的尖啸。
目标精准无比——直指地面上那片正在疯狂蠕动、不断扩张的血肉棋盘!
以及棋盘边缘,那个脸色惊骇交加的洪门长老!
“砰!砰!砰!”
三个玻璃瓶接连在血肉棋盘上空或是边缘炸裂。
廉价玻璃的碎裂声清脆刺耳。
瓶内高度易燃的液体泼洒而出,瞬间被布条上的火焰引燃。
“呼——!!!”
橘红色的火焰轰然爆开,如同三朵骤然绽放的死亡之花。
灼热的气浪夹杂着刺鼻的汽油味,向四周疯狂席卷。
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混乱的场地,也照亮了林清雪脖颈处那道狰狞的血痕。
火焰贪婪地舔舐着地面上那诡异的、活着的血肉。
“滋啦——滋啦——”
令人牙酸的、仿佛烤肉般的声音响起。
那原本疯狂增殖蔓延的血肉组织,在高温火焰的灼烧下,剧烈地扭曲、翻滚、收缩。
无数细密的肉芽如同被投入滚油的虫子,疯狂地抽搐、爆裂。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汽油、血腥以及蛋白质烧焦的恶臭。
那血肉棋盘的扩张势头,竟真的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焰硬生生遏制住了!
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卷上那些蠕动不休的血肉组织,发出“滋啦——滋啦——”的爆响,仿佛是活物被烙铁烫中的惨叫。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那是汽油的刺鼻、血肉的腥膻,以及蛋白质被高温烧焦后特有的焦糊气味混合在一起,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呕吐。原本疯狂蔓延的血肉边界,在火焰的舔舐下剧烈地扭曲、翻滚、收缩,无数细密的肉芽如同受惊的虫豸般抽搐、爆裂,化为焦黑的残渣。
火光冲天,将整个混乱的场地映照得如同炼狱,也照亮了林清雪那张苍白如纸,却因极致的愤怒与恨意而泛起诡异潮红的脸。
她扶着门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脖颈处那道狰狞的血痕在火光下更显刺目,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带来细微却清晰的刺痛。
但她的眼神,却像淬了冰的毒针,死死钉在那个被火焰逼得狼狈后退、脸上惊怒交加的洪门长老身上。
“洪门给我下了蓖麻毒!”
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带着血沫和刻骨的恨意,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火焰的爆裂声和人群残存的惊呼,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比刚才的爆炸和枪声更让人心惊。蓖麻毒!这三个字像是一道阴冷的闪电,劈开了众人被恐惧麻痹的神经。
林清雪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向前踉跄了一小步,抬起那只没有握着玻璃瓶碎片、同样沾染着血污和尘土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指向长老腰间那个随着他后退动作而微微晃动的锦缎荷包。
那荷包绣工精致,与他身上考究的唐装相得益彰,此刻却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解毒剂……在……”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有些断续,但指向的动作却无比坚定,“……在他身上!”
阴影里,萧寒看着这一幕,眉头挑了挑。蓖麻毒?这老家伙下手够狠的。再看看林清雪这副豁出去的架势,啧,真是越来越能惹麻烦了。
不过,一个被逼到绝境、不惜自爆也要拉仇人下水的女人……倒是有几分看头。他摸了摸下巴,目光在那长老和林清雪之间转了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这浑水,好像更有趣了。
苏浅月心头也是一震。蓖麻毒素,警方内部资料里有过记载,发作缓慢,中毒症状隐蔽,一旦毒发却极其凶险。
洪门行事果然狠辣歹毒!她看向林清雪,又看了看那被火焰暂时压制的血肉棋盘,以及那个脸色铁青的洪门长老。局面,彻底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