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远程操控了!”
一道清冷的女声穿透鼎沸的杂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判断。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精准地割裂开歇斯底里的尖叫与疯狂的嘶吼。
空气中弥漫的甜腥雾气似乎都为之一滞。
萧寒猛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道身影翩若惊鸿,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拍卖台侧上方,靠近天花板的巨大通风管道口。
是叶轻舞。
她一身素白练功服,在这烟火缭绕、血色弥漫的环境里,干净得有些不真实,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踏入。
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甚至带着一丝对眼前混乱场面的淡淡鄙夷,仿佛这些现代武器与疯狂人群,在她眼中不过是拙劣的把戏。
她手中没有剑。
或者说,无形的剑气便是她最锋利的武器。
只见她并指如刀,对着那厚实的合金通风管道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极其短暂、尖锐到极致的金属撕裂声。
如同热刀切过黄油。
坚硬的合金管道应声而开,切口平滑如镜,甚至能映出下方摇曳的灯火与扭曲的人脸。
“嗤——”
一股陈腐的灰尘混合着难以形容的霉味,率先从豁口倾泻而下,呛得附近几人忍不住咳嗽。那霉味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尿骚气。
紧接着,是几声被死死压抑住的、带着极度恐惧和绝望的呜咽,细微却清晰地钻入每个尚能思考的人耳中。那声音稚嫩,充满了孩童特有的惊惧,在这枪声、嘶吼、尖叫交织的混乱背景音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萧寒瞳孔骤然缩紧。视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穿透那道被叶轻舞随手切开的豁口,死死钉在通风管道之后。
那不是管道内部应有的深邃黑暗。
而是一个硬生生嵌在拍卖台主体结构内部的狭小暗格!空间逼仄得令人窒息,高度甚至不足一米五,宽度也仅够两三人并排。只有几缕从豁口挣扎透入的昏暗光线,混合着外面摇曳不定、光怪陆离的灯影,勉强勾勒出里面的轮廓。
光线下,几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暗格最深处的角落里,像一群受惊过度、挤在一起取暖的幼兽。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不合身的、脏兮兮的旧衣服,正用身体死死护住里面更小的几个。
最小的似乎还在襁褓中,被一块同样污秽的破布包裹着,只能看到一小撮枯黄的头发,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无声地颤抖。
他们脸上、手上满是污渍和泪痕干涸的痕迹,看向豁口外那个突然出现的光亮处,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茫然,以及一种被长期囚禁和惊吓后、深入骨髓的恐惧。
在这充斥着枪火、血腥、“龙血”造就的疯狂嘶吼的地狱般的拍卖场里,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最残忍、最赤裸的讽刺。
萧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连带着呼吸都滞涩了几分。
孩子。
在这种鬼地方?
他见过太多尸山血海,也踩过无数阴谋诡计的泥潭,但眼前这一幕,依然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一股夹杂着怒火和恶心的东西直冲喉咙。
孩子……竟然把孩子藏在这种地方?当货物?
他见过战场的残酷,见过人性的黑暗,但这一刻,看着那些蜷缩在污秽角落里、眼神空洞恐惧的孩子,某种比杀意更滚烫的东西在他胸腔里炸开。那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暴怒。
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袖口下的战术手表冰凉的触感都压不住这股火气。
她的目光扫过暗格里的孩子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嫌弃什么脏东西弄污了她的视线,又像是在评估这些“东西”的价值。那张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
五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们身上穿着破旧肮脏的衣服,脸上布满了泪痕与污垢,眼神里充满了对外界的惊恐与茫然。
他们的脚踝上,无一例外地扣着沉重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铁链。
铁链的另一端,深深地嵌入暗格的墙壁。
这些孩子,最大的看起来不过七八岁,最小的那个,甚至还在吮吸着自己脏兮兮的大拇指。
他们是……被拍卖的“货物”?
他想起了之前拍卖品清单上那些语焉不详的“特殊藏品”。
原来指的就是这些孩子!
血煞门……洪门……这帮该死的杂碎!
就在这时,那个最小的女孩,似乎被突然透进来的光线和外面的嘈杂声惊吓到了。
她停止了吮吸手指,茫然地抬起头,小脸上满是泪水。
然后,她用一种细若蚊蝇、却异常清晰的调子,轻轻哼唱起来。
那是一首古老而诡异的童谣。
“妹妹背着洋娃娃…”
“走到花园去看樱花…”
歌声断断续续,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腔调,却像一把生锈的小刀,刮擦着在场每个还残存着理智的人的神经。枪声,嘶吼,重物倒地的闷响,还有那因“龙血”而起的疯狂咆哮,都成了这诡异童谣的背景板,反而让那细弱的歌声更加清晰,更加瘆人。
“妹妹背着洋娃娃…”
“走到花园去看樱花…”
萧寒的呼吸猛地一窒。攥紧的拳头,指节发出轻微的“咯嘣”声。袖口下的战术手表贴着皮肤,传递着冰冷的触感,却压不住心头那股几乎要烧穿胸膛的火。孩子……活生生的孩子,被当成牲口一样锁在这里!拍卖品?他妈的特殊藏品!血煞门,洪门……他目光扫过暗格角落,那几个孩子挤作一团,最大的那个努力想挡住更小的,可他自己也在发抖。脚踝上的铁链在昏暗中反着光,冰冷,沉重。
“娃娃哭了叫妈妈…”
“树上的小鸟在笑哈哈…”
那个哼着歌的小女孩茫然地望着豁口,眼泪挂在脏兮兮的脸上,似乎还没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重复着那首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歌谣。这帮杂碎的“高端品味”还真是别具一格。萧寒的眼神冷得像冰,这笔账,他记下了!
通风管道上方,叶轻舞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她对这些突然出现的“小麻烦”没什么兴趣,甚至觉得那股混杂着污秽和恐惧的气味让她有些不适。这些弱小的存在,只会拖慢节奏,干扰正事。她目光扫过下方僵住的萧寒,声音没什么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
“带孩子先走!”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嫌弃。
“碍事。”
萧寒没看她,视线已经牢牢锁在那几个孩子身上。他没应声,但紧绷的下颌线条和骤然变得无比锐利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他的决定。碍事?或许吧。但总有些事,比杀人更重要。比如,把这些孩子活着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