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刚响过三下,王家大院的石狮子眼珠突然转了转。
我蹲在街对面槐树的阴影里,指尖的狐火映出匾额上\"积善传家\"四个鎏金大字。青苔爬满的匾额背面,暗红色的符咒正随着月光流转——那是用产难妇的血混着朱砂写的镇宅咒,咒文走势分明是灰仙的索命符。
\"师父,东南角地气不对。\"灵儿裹着柳仙蜕鳞织的斗篷,腕间蛇鳞镯泛着青光。她指尖的罗盘针疯转三圈,突然指向大院后墙的狗洞。那洞口结着层冰霜,霜花里凝着张扭曲的人脸。
翻墙落地时,怀中的黄仙铜铃突然自鸣。月光穿过西厢房的雕花窗,在地上投出诡异的影子——分明是具倒吊的尸首,脚踝还拴着褪色的红绸。灵儿突然按住心口,龙胎心的位置渗出青雾:\"这里...有东西在吃我的魂魄......\"
我们循着青雾摸到祠堂,门缝里渗出股甜腻的腐香。推开门的刹那,梁上三百盏长明灯齐齐熄灭。灵儿指尖燃起狐火,火光映出供桌上密密麻麻的牌位——每个灵牌背面都刻着我的生辰八字!
\"癸未年七月初七......\"我摩挲着最末那块灵牌的刻痕,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铜钱响。转身只见个穿寿衣的老妪坐在太师椅上,她膝头摆着个紫檀匣,匣缝里探出根缠着红线的白骨手指。
\"默先生来取东西了?\"老妪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棺材板。她掀开匣盖的瞬间,祠堂地砖缝里钻出无数碧玉蛇,蛇群结成八卦阵将我们困在中央。匣中赫然是半截柳如晦的龙角,角尖还沾着饮马河的水藻!
灰仙烟袋在袖中发烫,我窥见老妪天灵盖的缝合线——那里埋着七根镇魂钉,钉尾坠着的铜钱正是当年货郎用的永乐通宝。灵儿突然扯下斗篷,褪鳞刀自动飞入掌心:\"王老夫人,您膝上那匣子,装的是我爹的指骨吧?\"
祠堂突然地动山摇,供桌下的青砖塌陷成洞。三百具缠着水草的尸体从地洞爬出,每具尸体都长着灵儿的面容!老妪发出夜枭般的尖笑,紫檀匣中的白骨手指突然暴长,指尖的倒刺勾向我颈间狐毛。
\"叮——\"
黄仙铜铃炸成金粉,凝成结界挡住致命一击。我甩出娘亲的狐尾簪刺入地脉,九尾狐火顺着砖缝烧向地洞深处。火光中浮现二十年前的画面:王家家主跪在柳仙庙,将刚出生的女婴塞进蛇棺——那女婴腕间赫然是灵儿的蛇鳞镯!
\"原来你是这么来的。\"我并指点在灵儿眉心,黄仙金瞳照见她灵台深处的封印。三百具尸体突然齐声尖叫,音浪震碎祠堂窗棂。老妪的寿衣下钻出碧玉蛇群,蛇身缠住牌位结成往生阵。
灵儿突然跃上供桌,褪鳞刀劈开最中央的灵牌。牌位里掉出卷泛黄的婚书,新郎处写着我的名字,新娘却是用蛇血写的\"柳灵儿\"!婚书背面密密麻麻全是合卺咒,咒文末端按着王老夫人沾尸油的手印。
\"好大的聘礼!\"我震碎婚书,纸屑在空中燃成狐火。老妪的天灵盖突然崩裂,七根镇魂钉带着脑浆飞向灵儿。褪鳞刀自动护主,刀柄龙鳞刮起罡风,将镇魂钉尽数钉回她颅骨!
地洞深处传来龙吟,整座祠堂开始倾斜。我拽着灵儿跃上房梁,见地洞已变成万丈深渊。三百具尸体手拉手坠向黑暗,最下方浮着口青铜巨鼎,鼎中沸腾的血水里泡着具生有龙角的尸骸——正是柳如晦被斩落的真身!
\"师父看鼎耳!\"灵儿突然惊呼。青铜鼎耳处拴着条银锁链,链子另一端竟系在我腰间狐尾簪上。簪头的鎏金狐眼突然淌出血泪,鼎中血水凝成娘亲的模样:\"东南,该醒了......\"
王老夫人突然自爆成血雾,碎骨里钻出条三头青蟒。蟒身缠住祠堂梁柱,将我们甩向青铜鼎。坠落的瞬间,我瞥见鼎身浮现的萨满密文——\"以子之魂,补母之缺\"。
狐尾簪突然离体飞入鼎中,九尾狐火与青龙煞气在血水里厮杀。灵儿抓住我的手腕,褪鳞刀在掌心划出血符:\"师父,借你的心头血一用!\"
刀锋刺入心口的刹那,整座王家大院突然静止。鼎中浮起颗完整的龙胎心,心跳声与灵儿腕间的蛇鳞镯共鸣。三百里外的饮马河掀起百丈浪涛,河底五仙盟约碑裂开缝隙,碑文\"永失至亲\"四字正被血浪冲刷成\"涅盘重生\"。
晨光破晓时,我们站在王家废墟上。灵儿捧着重新跳动的龙胎心,后颈蛇纹化作青烟消散。南曦斋方向突然传来钟鸣,檐角铜铃自鸣七声——老槐树下,不知谁人新埋了盏蛇蜕灯笼,灯芯燃着的正是王老夫人的本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