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追光灯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啊,小吴的手指头已经放在电子琴的琴键上了。
胡逸呢,被两个安保人员给拦在评委席外边了,就只能干瞪眼瞅着钱总朝着他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那钱总啊,藏在金丝眼镜后面的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看着就跟一条趴在钱堆里的毒蛇似的。
“各位老师,我要唱一首原创歌曲,叫《破茧》。”小吴朝着评委席恭恭敬敬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他垂下来的刘海把那有点抽搐的嘴角都给挡住了。
当第一个音符从音响里传出来的时候,胡逸突然就瞧见舞台左边的调音台那儿有个情况。有个戴着鸭舌帽的场务,正往小林专门用的耳返接口那儿塞着什么东西呢。
“张老师!调音师那边好像有点不对劲……”
“你能不能别吵吵了?”张老师不耐烦地把领带扯松了,手里的钢笔在评分表上都戳出一个洞来了,“你要是再扰乱比赛,我可就要申请取消你评委的资格了!”
胡逸气得指甲都深深掐进自己的手掌心里去了。
他就这么看着小林在候场区不停地擦着话筒呢,那少年瘦瘦的脊背在聚光灯下面,绷得就像一张拉满了的弓一样。
小吴把最后一个高音飙完,那声音尖得都有点啸叫了,这时候,现场突然就响起一片手机提示音,此起彼伏的。原来是有人把剪辑过的后台监控截屏发到直播弹幕上了,那截屏画面里,小林正在碰小吴的乐器箱呢。
“这是诬陷啊!”小林往后踉跄着退了两步,这时候他耳返里突然传来特别尖锐的电流声。他下意识地就捂住右耳,手里的话筒哐当一下砸到地板上,那声音可大了,观众席一下子就嘘声一片。
钱总呢,慢悠悠地转着他手上的翡翠扳指,看着大屏幕上“新人耍心机”这个词条一下子就冲到热搜第三了。
突然,胡逸一下子抓起评委席上的矿泉水就朝着调音台泼了过去。
那调音台滋滋啦啦地响着,还冒起了青烟,藏在后面的微型信号干扰器就这么暴露在大家眼前了。
胡逸大步流星地跨上舞台,皮鞋踩在满地碎玻璃上,他大声说道:“十六通道调音台第三路接口,你们敢不敢把插在上面的分频器拆开看看?”
全场静悄悄的,张老师手有点抖地把螺丝拧开了。瞧见电路板上有个“钱氏娱乐”的防伪标识,老评委那戴着茶色镜片的眼镜一下就蒙上了层雾气,他慢悠悠地说:“二十年前我参加青歌赛的时候啊,也有人偷偷往我水杯里倒那种能让人嗓子哑了的药呢……”
“你这简直就是胡扯!”钱总一下子就火了,“啪”地拍了下桌子就站了起来,他西装口袋里的佛珠链子都给震断了。钱总气得脸通红,大声嚷嚷着:“这明摆着就是胡逸在贼喊捉贼……”
“嘿,需不需要我把十分钟前的监控放出来给大家看看呀?”胡逸把手机举了起来。手机屏幕里能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往钱总助理的手里塞信封呢。
胡逸又接着说:“要么啊,咱们让这位调音师来说说,到底是谁让他把拾音器的灵敏度调到200%的?”说完,胡逸弯腰捡起小林的话筒,稍微轻轻一磕,就掉出来一颗微型磁石。
胡逸看着周围的人说:“你们知道不?这话筒要是过载了,再遇到强磁场,就算是清唱也会发出那种啸叫声的。”
这时候,小林突然一下子就把主持人手里的话筒给夺了过去。这小林啊,眼尾红红的,还带着没干的泪光呢,可他说话的声音就像那种刚淬火的刀一样,又冷又硬:“给我三分钟,让我清唱。”说完,他就把那勒得脖子上都有红痕的衬衫领口使劲扯开,在满场人都错愕地看着他的时候,直接就把耳返线给扯断了。
当第一个音符从他那微微颤抖的喉结里蹦出来的时候,转播车里的导播意外地发现,收视曲线竟然开始逆势往上涨了。
大屏幕特写镜头里,小林就踩在自己那已经坏掉的话筒残骸上,他的指尖在渗血的手掌心里掐出了月牙形状的印子。他朝着镜头把脸一扬,那模样,就跟胡逸十年前在地铁通道里唱歌的那个雨夜一模一样。那个雨夜啊,胡逸还唱破音了呢。
观众席后排冷不丁有个人站了起来,开始打节拍。那些荧光棒划来划去,划出的弧光就像连成了一片星河似的。这时候呢,转播镜头扫到评委席,就看到张老师正偷偷地把写着“待定”的评分牌给反扣过去。
小林的声音在电流的杂音里头冲开了一道缝儿,就像淬火的银器把夜色给劈开了一样。
他光着脚踩在碎玻璃上,血珠子顺着脚踝往下滴,一滴一滴的,就跟五线谱似的。观众席本来都是嘘声,可慢慢地,有一种更猛的潮水一样的声音把那些嘘声都给盖住了。
等到副歌那儿,那个差不多要把嗓子撕裂的G5高音一下子冲到了穹顶,转播车仪表盘上的声波图就像突然炸开了一样,出现了特别绚丽的珊瑚形状的纹路。
“这是胡老师教我的。”少年在间奏的时候突然说话了,他被汗水湿透的睫毛不停地颤动着,“他说啊,真正的好歌是要有骨头的。”说完,他弯腰捡起半截话筒架,那金属管敲在地面上的节奏,竟然跟心跳的频率是一样的。
前排有个戴着耳机的制作人,一下子就把设备给扯下来了。那些故意调高的混响参数,这时候反倒成了让一切野性生长的最好养料。
荧光棒多得就像一片海洋,开始围着舞台转起来了。
有个穿着皮衣的摇滚老炮儿把墨镜摘下来擦了擦,还有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把应援灯牌上写着“小吴”的贴纸使劲儿给撕下来了。小林最后那带着哭腔的尾音在空气中慢慢消失的时候,张老师手里的保温杯“哐当”一下就砸到评委席上了,保温杯里的枸杞随着冒出来的热气在镜头跟前晃悠,就跟跳舞似的。
“这才是他妈的音乐啊!”后排有个纹着花臂的大叔扯着嗓子喊,那声音大得让领夹麦都嗡嗡直叫。
转播导演这时候突然发觉,画面里本来是给小吴的特写镜头呢,这会儿导播台自己就全给切成观众席上那些泪眼汪汪的特写画面了。
钱总在那一个劲儿地转他的翡翠扳指,那扳指被他转得咯咯直响。他偷偷摸出手机,在桌子底下给那个备注叫“孙秃鹫”的号码连着发了三条加密消息。镜头扫过来的时候,他那油腻腻的假笑一下子就僵在脸上了,不过他西装内袋里的录音笔还在一直闪着红光呢。
“这是给你的新话筒。”胡逸不知道啥时候出现在候场区了,手里拿着一个缠着好多绝缘胶布的黑色麦克。小林接过来的时候,摸到金属网罩里面有凹凸不平的刻痕,借着追光灯仔细一看,嘿,竟然是胡逸十年前在地铁通道卖唱时用的那个话筒的编号呢。
导播车那边突然传来惊呼声。收视率曲线在破纪录的那个峰值那儿突然冒出金色的火花,技术员后来检查说是老式示波器过载了,可场务们私下里都在传,是小林踹翻的音响设备在漏电呢。
庆功宴的香槟塔还没搭好呢,胡逸的手机就先震动起来了。锁屏的时候,突然蹦出来一条彩信,是个陌生号码发的。彩信里有张监控截图,模模糊糊的,能看到有个人正在把一个U盘递给调音师呢。这彩信的发送时间就在三分钟之前。这时候啊,会场穹顶那块星空幕布上头,正好有“娱乐最前沿”节目的航拍无人机飞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