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的帘子被一阵微风悄然挑起,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萧玉靖神色匆忙,脚步急促地踏入营帐之中,他的发丝有些凌乱,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显然是一路小跑而来。
他几步便来到萧青芎身旁,微微俯下身子,上身前倾,几乎与桌面平行,在父亲耳边压低声音,用仅能让两人听见的音量悄声说道:“父亲,高公公来了。”
萧青芎与萧弥听闻此言,皆是猛地一怔。萧青芎手中原本端着的茶杯微微一颤,几滴茶水溅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萧弥手中正在整理的书卷也滑落了一角,书页轻轻翻动。两人脸上瞬间闪过惊讶之色,那神情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
萧青芎不禁脱口问道:“靖儿,高公公怎么会突然到这儿来?”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带着难以掩饰的疑惑。
要知道高公公可是皇上身边御用了四十余年的老公公了~
萧玉靖赶忙解释道:
“方才我在营帐外巡查,营中的士兵们各司其职,周围一片忙碌景象。
就在我路过粮草储备区附近时,瞧见一个身形略显佝偻,却浑身透着不凡气质的公公模样之人。
他穿着一身整洁却不失华贵的宦官服饰,手中握着拂尘,在营中四处张望,眼神中透着探寻之意,行迹颇为可疑。
我当即上前,手按剑柄,警惕地询问:‘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徘徊?’
他不慌不忙,微微欠身,语气平和地说道:‘咱家是从宫里来,有要事求见萧大将军。’
我心中生疑,这边南大营地处偏远,宫中之人怎会突然到访,便多盘查了几句。
他这才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块刻有皇家徽记的令牌,在我眼前一晃,说道:
‘咱家乃是圣上身边之人,你且速速带我去见萧大将军。’
我不敢有丝毫耽搁,赶忙将他带了过来。”
萧青芎微微点头,抬手示意萧玉靖将高公公请进来。
不多时,营帐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高公公迈着小碎步踏入营帐。
他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笑容,这笑容如同春日暖阳,看似温和,却又透着几分官场的圆滑。
他先是恭恭敬敬地向萧青芎行了一礼,身子弯得如同虾米一般,双手抱拳,说道:“萧大将军,许久不见,可安好?”
萧青芎拱手回礼,开口问道:“高公公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高公公,试图从对方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丝线索。
高公公笑着说道:
“萧大将军,咱家奉圣上旨意而来。
圣上听闻大将军遇刺受伤,寝食难安,一直忧心忡忡,特命咱家前来探望。
如今见大将军气色尚佳,身姿挺拔,咱家回去也好如实向圣上禀报,好让圣上安心呐。”
萧青芎心怀感激,说道:
“多谢圣上挂念,青芎不过受了些皮外伤,如今已然无碍,还劳烦高公公跑这一趟。” 他微微欠身,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高公公微微点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萧弥。
萧弥身着一袭素色衣衫,头发简单地束起,站在一旁,神色平静。
高公公话锋陡然一转:“大将军,元旦之日,皇上将在宫宴之上,为萧家两位小姐与太子殿下赐婚,大将军可曾听闻此事?”
萧青芎心中猛地一紧,原本平静的湖面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巨石,泛起层层涟漪。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回道:“尚未得知,不知高公公所言,有何深意?”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高公公往前凑近了些许,左右看了看,确保周围没有闲杂人等,压低声音说道:
“原本太子殿下求得是两位大将军府的千金,圣上念及大将军您常年在外征战,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已然应允了太子的请求。”
萧青芎心中一颤,手中的茶碗不自觉地倾斜,茶水如同一条蜿蜒的小溪,洒落在桌面,恰似一滩看似平静的湖水,然而下方不知是暗流汹涌,还是古井无波。
萧青芎开口道:“啊,这…… 萧家得此厚恩,甚是惶恐!”
尽管他极力在言语上表现得平静,可声音中的颤抖,屋内众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下意识地将茶碗放回桌上,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
听闻此话,高公公看了看萧弥,继续道:“咱家瞧这位小姐,气息平和,似是毫无修为在身呐。” 他的目光在萧弥身上停留片刻,眼神中透着一丝探寻。
萧青芎心中忧虑,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萧弥却抢先一步,她莲步轻移,走到高公公面前,微微屈膝行礼,声音清脆地说道:
“高公公万福,奴婢乃是主母派遣至前线,来问大将军与大少爷安的,并非贵人身。”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神色镇定自若。
高公公笑眯眯地看向萧弥,心中暗自思忖:这丫头,可真是聪明伶俐,又能识大体,且能屈能伸,确实是凌王殿下的良配啊。
瞧这姑娘,从身段、服饰到装扮,怎么看都不像是府中奴仆。
再瞧那容貌,竟有七分肖似萧青芎,分明就是萧青芎的女儿。
想必是听到了方才的对话,想要脱身或是避过这赐婚,才这般自降身份。果真是聪慧过人呐。
说她聪明伶俐,是因其反应极快;
说她识大体,是她并未当场发作、与之争吵;
说她能屈能伸,是她自降身份,一般大家贵族女子,哪肯屈尊降贵扮作奴婢,更何况受了委屈还能如此镇定自若、泰然应对,实在是不容易。
高公公这般想,是因为先前凌王在皇上面前说起过这丫头。
在太子请旨之后,凌王进宫看望皇上时,正值御花园中百花盛开,两人在花丛中漫步闲聊。
凌王看似不经意地聊起,言语之中对萧弥很是欣赏和爱慕。
皇上原本考虑萧弥只是个大将军府的庶女,又听闻一直痴傻,对朝政无碍,便应允了太子的赐婚请求。
但听闻自己最疼爱的凌王也对那丫头称赞有加,他立刻察觉到自家凌王恐怕对那女子有意。
因此,特意派了在身边伺候四十余年的老太监 —— 也就是自己,前来前线观察一番。
若真如凌王所说,这赐婚一事,恐怕就得有些变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