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牧天命，愿奉上这块奇石，换取一枚冰魄寒丹！”
御荒城，牧家。
十六岁的少年，孤身跪在丹阁前。
他的衣衫，近乎褴褛，身上的伤痕不少于八处，不断渗出鲜血，与汗水融汇，浸红膝下的青石阶……
这是半日前，他在山中采石，与妖兽遭遇的结果。
御荒城向西一百里，有座西陵山，山里盛产一种奇石，蕴含神秘力量，尤其对修行大有裨益，价值连城，远胜金玉。
因此，许多人趋利而动，行走山野之中，以采石为生，被称为“采石郎”。
牧天命也是采石郎。
不过，与其他采石郎不同，他进山采石，是为救人。
三月之前，牧家矿山遭到大妖侵袭，族人伤亡惨重。
族长牧青玄，也就是牧天命的父亲，为保护族人，与大妖一番激斗，拼死将其斩杀，但自身也被妖火侵蚀。
那妖火之中，充斥一种罕见的炎毒，凶戾暴烈，竟能侵入经脉脏腑之中，难以驱除，不断侵蚀人体生机。
三月以来，牧青玄一直昏迷不醒，大长老牧正霆不仅视之不见，反而趁机窃夺牧家大权，把持家族资源。
眼看着父亲一身气血，日渐衰败，生机临近枯竭，却无人过问。
牧天命只能选择成为采石郎，用奇石换取丹药，救治父亲。
进山采石，历来凶险至极，不仅体力耗费巨大，甚至时常会遭遇妖兽。
所以，采石郎一般都是修行者。
此外，西陵山最深处，历来被视为“死亡禁区”。所有采石郎，就算修为再高深，也绝不敢涉足。
牧天命大抵是个另类。
他天生没有命海，无法修行，在世人眼中，是标准的废人。
但就是这个毫无修为的废人，竟然凭着一股强大的执念，生生闯入死亡禁区。
最后，不仅活着走出来，还采得一块罕见的奇石，分量十足。
他很清楚，父亲如今状况糟糕，唯有冰魄寒丹可以尝试。
但家族绝不会凭白给他，想要得到，就必须拿出足够的筹码！
这奇石，正是他的筹码！
只要得到冰魄寒丹，父亲就还有一线生机。
嗖！
忽然，丹阁内飞出一物，挟杂着破风声，重重砸向牧天命的脑袋。
他急忙躲避，堪堪避开，但额头还是被划破一道口子，鲜血汩汩流出。
砸向他的，正是那一大块奇石。
丹阁之中，随即传出一阵恼怒难遏的声音。
“这根本不是奇石！”
“牧天命，你好大胆子！”
“竟敢拿这样一块顽石，骗取家族灵丹！”
“看在你父亲的份上，且饶你这次，但从今日起，我族丹阁，不再对你开放！”
“还不快滚！”
……
此时，丹阁后堂，一位年轻男子，缓缓走出。
他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锦衣，全身散发着凌厉的劲气，正是大长老之子，牧麟。
望着牧天命离去的背影，牧麟目若寒星，声音颇为森冷。
“三个月过去，牧家大权，已完全被我父亲掌控。”
“而牧青玄殒命，只在旦夕之间，到时，我父亲便可名正言顺，成为族长！”
“不过，牧天命这个废物，留着始终是祸患，要尽快除掉。”
“先盯紧他，等我亲自动手！”
……
回去的路上，牧天命低着头，神色与手中奇石一样，晦暗无光。
这块奇石的力量，他是亲眼见识过，印象深刻。
不同于别的奇石，它能够激发出雷霆之光。
在恐怖的禁区中，他曾好几次遭遇妖兽，命悬一线时，都是这块奇石忽然爆发雷光，惊退妖兽，才得以周全。
甚至可以说，若不是这块奇石庇护，他根本走不出死亡禁区。
“可是，这怎么会是……假的？”
尽管不愿相信，但此刻，他却难以辩驳。
父亲危在旦夕，而自己又没能得到冰魄寒丹……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宛如无尽的黑潮，漫卷上心头。
以至于，他全然没有注意到，手中奇石上的血迹，正在缓缓消失。
“求人不如求己，真正的强者，从不寄希望于外人！”
“想救你父亲，还要靠你自己！”
一道声音，宛如雷霆一般浩荡，在牧天命的心头响彻。
“是谁……谁在说话？”
牧天命面色一惊，左右张望，发现周围竟空无一人。
“别找了，我便是奇石。。”
雷音一般的声音，再度响彻，牧天命望着自己的双手，空空如也。
牧天命忽然有些激动，心中再度生出一丝希望。
“奇石，你果然有灵性！”
“那为何方才……”
“停，打住！”
“还不是你小子不厚道？”
“靠我一路庇护，你才能走出禁区，但你却想将我送入庸人之手，这简直是恩将仇报，岂有此理！”
这声音中，怒意十分明显。
牧天命被怼的一阵哑口无言。
沉默片刻，又开口道：“对不起，我……”
牧天命有些窘迫。
“我才是真正的庸人，我天生没有命海，无法修行，他们都说，我是废……”
“你放屁！”
再次打断，奇石之中的声音，愈发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
“他娘的，你说说，这些个王八蛋，井底之蛙，见识浅陋，一天天的，净胡说八道……”
“连你这样的，都能被当成废人，这……还有王法嘛，还有天理嘛？”
“简直是畜生啊……老子快要被活活气死了！”
“要是在几万年前，非一个个拍死他们不可……”
从这些气急败坏的话中，牧天命逐渐听出一丝端倪。
“这……前辈，还请息怒……”
“你别管，你就记住，倘若连你都是废人，那这世间，包括诸天万界在内，所有的修行者，全都该塞进粪坑，还修炼个蛋啊，趁早淹死算了。”这声音怒斥道。
牧天命挠了挠头，问道：“我是不敢那般目空一切，不过，前辈既然看好我，能不能仔细说说？”
“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
这一次，这声音变得亢奋，开始咆哮起来。
“你堂堂的帝渊霸体，古往今来，最恐怖的体质啊！”
“连我第一眼看到你，都以为是在做梦！”
“小子，你可能对‘恐怖’二字没有概念。就这么说吧，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命海么？”
牧天命默默摇头。
奇石中的声音，激动咆哮道：“不是没有，是因为被封禁了！不敢轻易让你修行啊！”
“不敢让我修行？这是为何？”
牧天命心中惊疑，他自认没有招惹过谁。
“为何……”
短暂的苦笑之后，又是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
“因为太强了！”
“你能想象到，帝渊霸体每一次崛起，同境全无敌手，吊打一切，打得世间无人敢战，天地破碎，大道崩裂的情形么？”
牧天命没有修行过，完全无法想象，只是疑惑道：“有这么强？”
“有，太有了，这还是最保守的说法！”
“而且，我希望你明白，我指的绝不是现在这方世界，而是上界，那里神灵遍地走，强者多如狗啊！”
“上界最神秘的禁域，名叫‘帝渊’，没人知道那里面的生灵到底有多强，但偶尔出来一个，都能搅得天地大乱！你的体质，就是出自帝渊，也只能出自那里，所以才叫‘帝渊霸体’！。”
“在下界，你可能觉得，同境无敌貌似只是强了点。可是，在上界，那些神尊、主宰之类的大佬眼中，要是让一个帝渊霸体，达到他们的境界，那他们算是白活了！”
“知道什么是天花板么？每个境界都有自己的天花板，而帝渊霸体，就是一直踩着天花板走路的存在，对同一境界，无差别碾压，绝对的无敌，踩得所有人不敢抬头啊！”
“你想想看，这样的体质，谁敢让他问鼎巅峰？”
“所以，在上界的历史中，帝渊霸体一共出现过三次，全都是还未崛起，被半路镇压，就这，那些大佬都被吓出阴影了。后来，干脆联手篡改大道规则，封禁帝渊霸体。就一句话，上界绝不允许这么牛逼的体质存在！”
“现在懂了么，你不是没有命海，而是命海被大道规则封禁了！”
说完，这声音长吁一口气。
牧天命听得热血沸腾，感觉自己快被吹得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但最后一句话，又将他拉回现实。
“说来说去，还是被封禁，无法修炼……”他小声嘀咕道。
“放屁！”
“要是无法修炼，我还跟你出山？”
“上界是上界，但这里是下界，天高皇帝远，他上界的大道规则再强大，到了这里，那也是摆设，只要打破封禁，你就能修行！”
“也只有拥有修为，你才能救你父亲。”
牧天命一听，顿时像打了鸡血。
“只要能救我爹，别说是修炼，就是刀山炼狱，我也绝不含糊！”
“前辈，您说吧，我该如何打破封禁？”牧天命眼神坚决道。
“这你别管，包在我身上，只是，在此之前，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奇石中的声音道。
牧天命点头道：“前辈只管说，只要我能做到，必定全力以赴！”
“你现在做不到，但等以后，你有能力时，要送我回上界，助我重塑真身！”
“作为条件，我不仅会帮你打破封禁，还会尽心辅佐你修行。”
“成交！”
牧天命郑重点头，并在心中暗自立誓。
“不过，前辈说回上界，莫非是从上界而来？”牧天命问道。
对于这一身份，他充满好奇。
奇石之中，那个声音顿了顿，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幽幽一叹。
“可曾听闻……西陵坠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