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的蟠龙柱上溅满鲜血,凌风剑尖抵住严世蕃咽喉,血珠顺着紫袍补子滚落,在地砖上洇出暗红。林清芷广袖翻卷间抖开十卷《同年录》,朱砂勾连的名字如蛛网覆住半面宫墙:“嘉靖二十年至万历五年,七科进士中有四百三十八人出自严氏门生——阁老的门槛,比国子监的朱门还高!”
严世蕃独眼扫过名录,嘴角扯出冷笑:“凌佥事可知,翰林院修史的松烟墨,有一半掺了人血?”他忽然抬手指向殿外洗墨池,“池底沉着的三百具尸骨,可都是‘不识时务’的真才子!”
林清芷反手将丈竿插入金砖缝隙,青铜尺纹映着残阳如血:“洗墨池水深七尺,池底淤泥却掺着漠北的硝石粉——阁老是用戍边将士的血肉养墨?”她扯过值殿太监的拂尘,尘尾银丝勾出池底铁链,“这镣铐形制是诏狱特供,去年刑部奏称损毁三百副——原来‘损毁’到池子里拴冤魂了!”
殿外忽传马匹嘶鸣,李策押着二十名青衣小帽的仆役冲入,每人怀中紧抱的考箱裂开,露出夹层里的精钢弩机。“兵部武库司的新弩!”凌风踹翻一只考箱,机括处铜绿斑驳,“但齿轮纹路是十年前旧款——工部有人私开模坊,复刻军械!”
严世蕃袖中忽滑落半枚玉珏,落地脆响引得凌风剑锋微滞。林清芷眼疾手快挑起玉珏,断裂处暗藏的靛青丝线让她瞳孔骤缩:“苗疆蛊丝!难怪能操纵半数朝臣——去年云贵总督进贡的‘安神香’,怕是都熏到诸位大人的脑髓里了!”
乾清宫陡然阴风大作,十名锦衣卫突然反手抽刀,刀刃清一色刻着红莲纹。凌风旋身避开冷刃,剑鞘击中为首者腕骨,飞起的绣春刀钉在盘龙柱上:“陆炳旧部的刀法?可惜心法错乱——你们中蛊已深!”他扯开刺客衣襟,心口处蠕动的青筋形如蜈蚣,“苗疆的噬心蛊,每月需饮人血三升——严阁老喂你们喝的是哪位同僚的血?”
混乱中,严世蕃突然暴起撞向御案。嘉靖帝拂袖扫落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同年录》上,墨迹遇热竟显出一幅辽东矿脉图!“好!好!好!”皇帝连道三声,指尖划过舆图上朱笔圈注的“严”字,“严东楼,你连龙脉都要改姓了!”
林清芷已从刺客怀中搜出密信,火漆印下压着半片鱼鳞:“蓟州卫的军报用辽东鲟鱼鳞加密——这解码法子,还是去年凌大人亲授边将的!”她将鱼鳞对准残阳,光影投在殿柱上显出密文,“‘三月初七,换防’——那日正是鞑靼破关之时!”
凌风剑尖忽挑开严世蕃玉带,十二枚金扣滚落地面,每枚背面阴刻着六部堂官的生辰八字。“厌胜之术?”他碾碎一枚金扣,夹层里靛色药粉腾起青烟,“工部火器司的霹雳子火药——阁老是要炸金銮殿还是炸自己?”
都察院左都御史突然扑跪在地,怀中奏疏散落,每本都夹着带血的银票。“陛下!臣有罪!”他撕开官袍,胸口刺青赫然是前朝余孽的蟠龙纹,“严贼以臣族人性命相挟,逼臣在科场名录上添了七十三名白丁!”
严世蕃放声狂笑,独眼淌出血泪:“嘉靖老儿!你修玄炼丹二十载,可算到今日紫微星黯?”他猛然咬碎后槽牙,黑血喷溅在《万里江山图》上,“红莲业火,焚尽……”
话音未落,林清芷银针已封其七窍。凌风扯下半幅染血江山图,背面密密麻麻贴着盐引:“两淮盐场五年的盐税,都在这儿给阁老殉葬了!”他突然挥剑劈开殿中铜鹤,鹤腹中倾泻的并非香灰,而是边关将士的阵亡抚恤册。
五更鼓响,顺天府尹颤巍巍捧来新拟的《科举改制疏》。凌风蘸着洗墨池水批注首条:“废八股,开策论,考生需答边务、河工、农事三题。”朱砂笔锋划过“严世蕃”三字时,池中突浮百具白骨,腕骨皆系着生锈的号牌——正是历年落第考生的籍贯姓名。
“该收网了。”林清芷将三百份调包考卷掷入火盆,烈焰窜起三丈,“明年春闱的考题,就从这些骸骨上出——问天下学子,可知一副忠骨值几斤官银?”
朝阳刺破阴云时,新任国子监祭酒跪呈《寒门录》。凌风抚过册页上未干的墨迹,忽然冷笑:“江南沈氏捐银十万?告诉他们,明年考场增设‘实务验’,考生需亲手夯土筑堤——沈家公子若扛得住黄河汛期的扁担,再谈功名!”
贡院门口,李策带人凿碎“明经取士”的旧匾。林清芷拾起半片碎匾,背面刀刻的密道图直通户部银库:“严阁老这手‘明修栈道’,修了三十年才塌。”她反手将碎匾投入熔炉,“熔了铸成量才尺——量一量今后进士们的骨头有几两重!”
暮色中,凌风策马掠过新立的招贤榜。布衣书生们挤在榜前争论屯田策,不知谁的草鞋踩到暗格,竟碾出一枚带血的玉蝉——正是严党余孽通信的密符。他拾起玉蝉轻笑:“埋得再深的蛊虫,也怕见光。”指间发力,玉粉随风洒进洗墨池,涟漪荡开处,依稀映出明年春闱的万里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