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还是以前那个无知的段青衍，段启仁说的话他一定会信。
或者不信也没有办法，只能听从。
可惜，段家人还是小看了他。
即便他什么都不懂，也能够感受到这一家人的表里不一，还有段启仁说这话时候的虚伪。
“你真的会把妈妈的骨灰下葬吗？”段青衍目光灼灼地看着段启仁的眼睛问道。
段启仁回答的毫不犹豫，“当然！”
但是他的眼睛却下意识看向右上方，并且以极快的速度避开跟段青衍的对视。
段青衍在心里冷笑。
果然是撒谎成性！
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心也是脏的厉害。
“那正好，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下葬的事情就由我来处理吧。”
段青衍说完，转身又要走。
那四个人一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段青衍说了什么。
陈丽萍的反应是最快的，在段家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朝着段青衍扑了过去，想要阻止段青衍带着骨灰离开。
“站住！你不能把骨灰带走！”
可她的手还没碰到段青衍，就被段青衍身上爆发出来的一阵红光给撞飞了出去。
“啊——”
所有人都是一惊。
包括段青衍。
段青衍回头，震惊地看了一眼被撞飞的陈丽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
身上的红光已经淡了下去，但是依旧能够看到若隐若现地护在他的周身。
“这是什么东西？段青衍！你到底对我妈做了什么？”
段舒月急忙跑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陈丽萍，抬头怒视着段青衍，眼中浮现跟段赤珩之前看段青衍一样的恨意。
段青衍看清楚段舒月眼中的恨意后，突然觉得挺有意思的。
这一家子好像很恨他呢，为什么？
段赤珩恨他，他尚且可以理解为所谓的“杀母之仇”。
段舒月又有什么理由和资格恨他呢？
其他人不清楚，难道段舒月自己也不知道当年的车祸是怎么回事吗？
换个正常的有良知的人，都不可能还这么理直气壮地去恨一个，被自己陷害了的人吧？
当然，这些段青衍其实也不是很在意。
比起段舒月恨他，他更在意的是，段舒月是怎么做到这么毫无心理负担地喊别人“妈妈”的？
“段舒月，你妈到底是谁啊？”段青衍故作不解地问道。
“你少转移话题！你给我妈道歉！”段舒月扶着陈丽萍冲段青衍怒吼道。
段青衍失望地看着她，“我真为妈妈感到难过，生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如果妈妈当初没有生下你，会不会那场车祸也不会发生？如今的段家也不会变成这样？”
所有人都把错误归咎于段青衍，认为一切的悲剧都是从那场车祸开始。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再往前推一推？
如果当年没有生下段舒月，谈筱既不用承受生产之痛，那天也不会在段舒月的哭闹下开车去游乐园。
这样的话，车祸不会发生，谈筱不会死，他也不会饱受那么多年的欺辱。
“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明明就是你自私天生霉运！少往我身上泼脏水！”
段舒月眼神闪躲的厉害，只能用大吼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她刚吼完，段青衍还没说话呢，身上就突然再次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红光。
段青衍一惊，抬手就想制止。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那红包迅速分离出去一部分，朝着段舒月射去。
在段舒月惊恐的目光中，缠上了段舒月的脖子。
“呃……救……”
段舒月都来不及反应，就被勒着脖子吊了起来。
双脚慢慢离地。
段舒月挣扎着求救，原本白皙的小脸迅速涨红。
而后慢慢发紫。
所有人都是一惊。
“月月！”段赤珩急忙上前，想要救人。
可他也只能抱住段舒月的腰，却没有办法弄掉她脖子上的东西。
“段青衍！你疯了吗？那是你亲妹妹！”段启仁冲段青衍怒吼。
段青衍本来还在想办法怎么救人，听到段启仁这不分青红皂白的喝斥，表情顿时冷了下来。
“她自己活该，关我什么事？”
“你！你快放了你妹妹！”段启仁命令道。
段青衍翻了个白眼，“你跟我说有什么用？要她命的又不是我。”
段启仁：“不是你还能是谁？！”
段青衍没说话。
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话！”段启仁伸手想推段青衍，但是被段青衍抬眸的一个眼神震慑住。
手僵在了半空中。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段家人现在恐怕早就尸骨无存。
如果之前段青衍看段家人的眼神像是在看垃圾，那此刻他看段启仁的眼神，真的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是谁你自己不会回头看看吗？”段青衍的声音冷得像是每一个字都裹挟着风霜。
刺得段启仁透骨的寒。
他下意识回头看去。
下一秒瞪大了双眼，呼吸一窒。
他看到自己的女儿正被一个红色的虚影掐着脖子，高高地举在半空中。
他的儿子抱着女儿的腰，试图把人救下来。
可是段赤珩好像没有发现那个红色的虚影，他的身体从那个虚影中穿透。
目光一转，看到倒在一边的陈丽萍。
她的表情是跟自己如出一辙的惊恐和不敢置信。
陈丽萍看得见那个虚影！
段启仁确信！
“看清楚是谁了吗？”段青衍的声音在段启仁的身后缓缓响起。
段启仁下意识盯着那个虚影的脸，仔细地看。
就在这时，那个虚影好似觉察到了段启仁在看她，缓缓扭头，看了过来。
“啊！”
段启仁惊恐地大叫一声。
惊慌地向后退去，身体一歪，狼狈地倒在了地上。
“谈……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段青衍在段启仁身边站定，低眸看向他。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什么？”
段启仁对上段青衍那双看似无悲无喜的眸子，突然生出一种自己已经死了很久的错觉。
他这个满身罪孽的孤魂野鬼，终于要接受神明的审判。
不！
这不可能！
他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审判他？
段青衍勾起嘴角，“看来你也认出了故人的身影。”
段启仁猛地回头，怒视段青衍。
“是你！一定是你使了阴邪的手段！那个是不是你故意搞出来的？都是幻觉是不是？”
他指着背后掐着段舒月的虚影质问段青衍。
段青衍越过段启仁的肩头，直勾勾地盯着那道虚影。
周围的所有人都入不了段青衍的眼，唯独那一道虚幻的影子，好似要印入灵魂才罢休。
“不是幻觉。”不可能是幻觉。
“你胡说！”段启仁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他只能接受这是幻觉。
可是段青衍才懒得管他能不能接受。
他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段青衍，几步来到段舒月跟段赤珩面前。
段赤珩看到段青衍，立刻冲他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救人啊！”
段青衍看了段赤珩一眼，那个虚影原本一直落在段舒月身上的视线，也缓缓移到了段赤珩的身上。
“你让我救谁？”段青衍问段赤珩。
一边的陈丽萍已经缩到了角落里，惊恐地看着这边，大气都不敢出。
段赤珩听到段青衍这话，不明所以。
“还能救谁？救月月啊！”
段青衍歪了歪头，反问了一句：“那你知道是谁掐着你的月月吗？”
“什么？”段赤珩愣住。
脑子反应了一秒，下一秒猛地松开段舒月，连着退后好几步。
段青衍看着都想笑。
“嘴脸变得太快了吧？这就不救了？”段青衍笑问道。
“你……你什么意思？”段赤珩惊悚地看向还被举在半空中的段舒月。
那眼神，好似段舒月才是那恶鬼。
段青衍没有直接回答段赤珩的问题，而是看了看旁边同款惊恐表情的段启仁跟陈丽萍。
“不如你问问你爸妈？”
段赤珩猛地回头看向段启仁。
毫无预兆地对上了段启仁那张惊恐到扭曲的脸。
“爸？”
又扭头去看陈丽萍，发现她的表情看上去比段启仁还要惊恐。
“什么意思？”为什么都是这个表情？
段青衍又问他：“你想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吗？”
说话间，没有一个人管段舒月的死活。
已经白眼翻上天了，挣扎也渐渐停了下来。
段赤珩怔怔地看着段青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看到了什么？不对，他们为什么可以看到？为什么只有我看不到？”
段青衍也好奇。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就你看不到呢？”
说完突然想到还有一个人也看不到。
“哦，不对。你的月月妹妹好像也看不到呢。”
话落，两人都看向段舒月。
而此时，两人才发现段舒月已经晕了过去。
“月月！”段赤珩大惊，下意识上前想要救段舒月。
但是才踏出去一步，又因为忌惮那个看不见的东西，硬生生止住脚步。
只能回头去求助段青衍。
“月月也是你妹妹！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吗？”
段青衍耸肩道：“你们刚才不还说我不是段家人吗？我既然都不是段家人，她自然也不可能是我的妹妹。”
“你……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就算月月不是你妹妹，那也是一条人命！你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在你的面前消失吗？”
段青衍笑了，跟他玩道德绑架？
“为什么不能？你见不得你自己去救啊。”
段赤珩：“我救得了何必还求你？”
段青衍嗤笑道：“你也知道你是在求我啊，求人就是你这种态度的吗？”
“你……”段赤珩一脸屈辱地看着段青衍，“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救月月？”
段青衍看了一眼段舒月那边，并不担心段舒月真的会死。
段舒月好歹也是谈筱的亲生女儿，谈筱再生气应该也不会真的杀了自己的女儿。
他看向段赤珩，突然很好奇，如果段赤珩看清楚掐着段舒月的是谁后，会怎么选择呢？
“段赤珩，这样吧，我让你看看想要你妹妹命的是谁。看完之后，你再告诉我你的选择。”
说完，也不管段赤珩是不是同意，强行给段赤珩开了个天眼。
下一秒，段赤珩就发现自己眼前的世界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原来明亮的客厅，此刻看上去，一片昏暗，仿佛被黑雾笼罩着。
明明外面是大太阳，可是房子内却阴森森的。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一个虚影此刻正掐着段舒月的脖子。
看那虚影的样子，是个女人的影子。
“什……什么东西？”段赤珩面色大变，吓得身体一歪，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好在稳住了。
段青衍有点失望，还想看他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呢。
“你再仔细看看，看不清楚你就靠近一点再看看。”段青衍在段赤珩耳边怂恿道。
“你真的不觉得那个影子很眼熟吗？”
“你想说什么？”段赤珩盯着段青衍，根本不敢去看那边。
段青衍刚想说话，那边的虚影突然一把甩开已经昏过去的段舒月。
转身看向了这边。
段青衍注意到虚影的动静，张开的嘴又闭上，目光灼灼地看着虚影。
段赤珩注意到段青衍的表情变化，心里一紧，不敢回头去看。
“段青衍，你……你在看什么？”
段青衍给了段赤珩一个眼神，“好奇？那你自己回头看看啊。”
段赤珩才不会因为他一句话就回头看，看段青衍这表情，就知道身后不可能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段赤珩实在忍不住自己这该死的好奇心，段青衍越是不说，他就越是心痒痒。
终于忍不住回头偷瞄了一眼身后。
就是这一眼，差点要了段赤珩半条命。
“啊！”
段赤珩尖叫一声，直接蹦出去三米远。
任谁一回头，就看到自己颈边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都得吓掉半条命吧？
跟段赤珩被吓掉半条命不同，段青衍看着自己面前的虚影，眼睛慢慢红了。
“妈妈。”
红色的虚影也看着段青衍，那张脸跟段青衍记忆中的模样很像，但又不像。
记忆中的谈筱永远都是优雅美丽的。
可眼前的虚影脸上全是鲜血，额头上一双眼睛赤红，四肢更是玩着成不正常的角度。
一看死前就非常惨烈。
这副样子，任谁看到都会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可是段青衍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哭。
“我好想你啊。”
段青衍红着眼睛，眼中有泪光闪烁。
下一秒，眼前一黑。
一道低沉带着不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