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完蛋了。
卫榆只是暂时把他的身体稳住了，让皇帝的身体崩溃爆发的时间延缓。他说的也没错，把身体里的毒解了，少思少虑好好休养补一下被猛药搞坏的底子，也还能多活个……五六年。
哪怕卫榆没当过皇帝也知道做到这点有些困难，除非皇帝退位好好静养，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卫榆一路走向宫门，面上没有任何异样，陌生面孔的奴仆不着痕迹的打量他，但凡卫榆表现出什么不对就走不出皇宫。
越紧急就越不能着急，卫榆脚步不急不慢，称得上是悠闲，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现，如往常一般踏出了大门。
几位奴仆对视一眼，低头继续做着手中的事情。
卫榆出了宫门也没放松表情，他远远的就看见了一道墨色尊贵的身影，顶级锦缎制成的布料光泽耀眼，上面用金线绣出来的祥龙瑞纹在光照下熠熠生辉，素色腰封妥帖的被束在腰间，走路时玉佩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对方身边跟着几位奴仆，卫榆停下来行礼。
“见过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衣着华丽，眉眼间却充斥着一丝颓废，脊背微微弓起，他仿佛掉进了一个困局里挣脱不出来，眼底充满深深的躁意，眼球布着红血丝，下方一片青黑之色。
见到卫榆他停住脚步，点了点头，注意到卫榆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开口，心中情绪太过复杂导致语气过于平静。
“卫先生，父皇，最近身体怎么样？”
卫榆把对皇帝说得那一套又搬了过来，大皇子听见了，神色明明暗暗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父皇曾在葛家一事后赏赐自己蜀锦，大皇子以为这是对自己的宽慰安抚。
父皇心里是有自己的。
为此不顾一切针对三皇子，他以为只要把三皇子打压下去，父皇的目光就会重新放到自己身上。只是他们每次有一方处于劣势时，皇帝就会出来平衡双方势力。
大皇子不是蠢货，他知道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自己只是父皇平衡朝堂势力，稳固皇位的工具。
需要时，就把他提出来，不需要时，就把他按回去。
自己在父皇面前，从来都不重要。
大皇子的情绪就像一座压抑的活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喷发，席卷周围的一切。
卫榆盯着对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一年的时间不到，当初那个意气风发骄傲的大皇子已经变得快让人认不出来了。
宫门巍峨庄严，青砖铺就的小道向远处延伸，最后在视野里消失，卫榆站在远处，转身时一阵小风吹过，掀起了他的衣摆。
【叮——】
卫榆听见了系统消息的提示音，他打开系统界面，目光又轻又淡。
【系统能量恢复完成中：99.99%↑】
鼻尖嗅到了清寒的味道，卫榆抬头，一片细雪飘了下来，正好落在睫毛上，他眨了下眼睛，那片小雪花落了下来，接触到温热皮肤消融化成了一滴雪水，顺着眼角流下，恍如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珠。
小五找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卫榆顶着满头白雪走在街头，他几乎全身都是白茫茫的，像个雪人活了过来。
风雪有些大，迷住了眼前的视线，小五只能看见对方那漆黑如墨玉般好看的眼睛。
马车在半路压到了被雪盖住的钉子，车轮裂开了一处走不了了，路上没多少行人，卫榆透过车帘看见了洋洋洒洒飘落下来显得莫名漂亮的雪花来了兴致，不过他走了一会儿就有点后悔了，他动作太快什么都没带，车厢里面烧着炭火，出来了才感受到那些白雪不仅好看，还很冷。
离院子也不远了，卫榆选择淋着雪继续走回去。
“小五你……”怎么出来了？
小五可是在皇帝那里上了黑名单的，没遇到还好，见到了皇帝可不就想起来了这个差点害了自己的道士嘛。
之前皇帝对皇宫的把控程度很严，这种消息没被传出去，就算是别人遇到小五也不会知道他的光辉事迹，然后为了讨好皇帝找他出气。
不过要是跟在卫榆身边的话，要是有人在皇帝面前提到自己的时候，顺带拉上了小五，谁也不能保证皇帝什么时候就起了杀心。
小五当然知道这些，平时也尽量窝在院子里不怎么出门，只是这次卫榆进宫太久了还没有回来，他听说最近盛京城不太平，脑子里胡思乱想，最后实在坐不住了出来找人。
他赶紧跑到卫榆面前，把手中的油布伞递了过去。
“卫大人今日回来的太晚了，我……我担心出了什么事，出来看看。”
小五解释道，眼底还带着一丝未散去的担忧。
自从师傅去世后，道馆没落要倒闭了，养不起那么多人，道馆的大家分了东西各奔东西，分给小五的是枚据说从祖师爷那里传下来的具有神奇功效的丹药。
他其实不笨，经书永远是第一个背下来的。只是缺了一点运气，做什么都安稳不了太久，最后把那枚丹药献给了大雍皇帝，想要换点东西作为安身的本钱。
结果差点把命给赔了出去。
等他日后见了师父，一定要告诉他。
祖师爷英年早逝不是天妒英才，是被毒死的！
能把城墙都炸个洞的“丹药”，不是能吃的东西。
小五倒霉那么久，最后遇到了卫榆。虽然小五有时候并不敢靠近对方，可卫大人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小五不想他出事。
卫榆察觉到小五脸上的不安，他把小五带回来，也只是觉得一个会炼丹的道士没准能做出什么令人惊喜的事情来。
就这么被一杯毒酒毒死了有点可惜。
卫榆目光落在旁边盖着一层薄雪的瓦片上，这户人家围墙有些低，足够卫榆看见里面院子里一棵树枝上挂满了雪球的小树，耳畔隐隐传来孩童嬉闹以及家长宠溺的声音。
他温和的笑了起来，烟波流转间如微风拂过水面泛起的层层涟漪，他看向小五，眸子里带着安慰，目光似春日三月的细雨，轻柔的洒落下来。
“今日没出什么事，只是半路马车车轮坏了，我见外面风景好，出来走一走罢了。”
小五在那道目光看过来的时候脑子就像是不会思考了一般，虽然他不知道这大雪连天的，整个世界都白茫茫的一片有什么好看的，他依照身体惯性向前迈开脚步，耳边只听见那道柔和的带着细微歉意的声音。
“实在是让小五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