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央取出银针,在陈老颈后几处穴位快速施针:“这样能减轻疼痛。”她的声音出奇地冷静,只有谢同銮注意到她指尖的颤抖。
当最后一根针落下,陈老终于昏睡过去。容央这才敢让眼泪落下来,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老人血迹斑斑的衣襟上。
“他们不会得逞。”谢同銮轻抚她的后背,“我已经派人去查拓跋家的动向,此番,是我大意了……”
容央摇摇头,从怀中取出《香谱》,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记载着“九霄云”的完整配方。她将书页贴近心口,突然做了个决定。
“我要重制九霄云。”她抬头看向谢同銮,眼中燃着冰冷的火焰,“既然他们这么想要,我就给他们一份大礼。”
远处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废墟间残留的香料混合着血腥气,在晨风中飘散。容央擦干眼泪,开始一样样清点幸存的药材。谢同銮站在她身后,目光深沉如海。
“需要什么药材,我让人去准备。”
容央指向《香谱》上的一行小字:“最关键的雪胆和龙血竭,只有皇宫药库才有。”
谢同銮点点头:“我这就回宫去取。”
“等等。“容央拉住他的衣袖,声音低不可闻,“还要一味......断肠草。”
谢同銮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她的打算。他沉默片刻,突然握住她的手:“你想清楚了?”
容央的目光落在陈老伤痕累累的手上:“再清楚不过。”
晨光中,两人对视一眼,无声地达成了某种默契。街角的阴影里,一个黑影悄然退去——那是拓跋家派来盯梢的探子,正急着回去报信。
容央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木屑刺入肌肤的细微痛感让她保持着清醒。她缓缓蹲下身,从废墟中拾起半块碎裂的香牌——那是陈叔去年亲手为她刻的“央“字,如今只剩半边“女“字旁。
“陈叔的指甲......”她的声音哽在喉间,眼前浮现老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被生生折断的场景。
谢同銮半跪在她身侧,月白锦袍沾满烟灰:“我让玄一查过了,是拓跋家的私兵。”他声音低沉,“他们要找的是九霄云香方。”
容央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乍现:“就为这个?”她突然冷笑出声,“就为一张香方,他们敢伤陈叔至此?”
晨光透过残破的屋檐,照在她染血的裙裾上。谢同銮注意到她左手小指不自然地弯曲着——那是方才在废墟中翻找时被梁木砸伤的,可她竟一声未吭。
“我要建的香阁,不单是调香之所。”容央缓缓起身。
谢同銮眸光微动。他见过容央执剑的样子——那日在丞相府后院,她一招“回风拂柳”使得行云流水,剑锋扫落满树梨花。那时的她,眼中也是这般决绝的光。
“城南有处宅子。”他忽然道,“背靠青崖,前临曲水,院中有株百年梨树。”
容央指尖一顿。母亲手札里提过,当年最爱在梨树下调香。
“带我去看。”她收起《香谱》,袖中落下一缕沉香灰。
三日后,当容央再次站在这片废墟前,手中已多了一卷图纸。锦瑟跟在她身后,怀里抱着大大小小的药罐。
“东厢辟作药室。”容央指着图纸中央,“这里设三重机关柜,最里层存放九霄云。”她转向正在搬运木材的工匠,“所有门窗用铁梨木,窗棂花纹要镂空的海棠纹。”
谢同銮派来的老匠人凑近细看:“姑娘这图纸......”他眯起眼,“地下还有两层?”
容央唇角微扬:“地下一层储香,地下二层......”她声音低下去,“这就不是您需要知道的了......”
锦瑟手中的药罐“咣当”落地。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容央——眉眼依旧温婉,眸中却凝着化不开的寒冰。
“师姐......”锦瑟怯生生地拽她衣袖,“你要用毒?”
容央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朱红色香丸:“这是改良过的醉春风。”她将香丸碾碎在掌心,粉末随风飘散,“闻着是安神香,实则能让人手足麻痹三个时辰。”
远处,玄一正在训练新挑选的护卫。刀光剑影中,容央的声音轻而冷:“我要让拓跋家的人知道,有些香——会要命。”
暮色四合时,容央独自站在初具雏形的香阁中央。工匠们已散去,唯有那株老梨树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银匕首——母亲留给她的那柄,轻轻在树干上刻下一行小字:
“香可安神,亦可诛心。”
月光透过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容央望着自己染血的指尖。
夜风骤起,卷着远处飘来的硝烟气息。容央知道,属于她的战场,才刚刚开始。
香中藏锋七日后,谢同銮带着一个乌木匣子来到香阁。容央正在后院调试新制的香粉,见他来了,立刻净手相迎。
“雪胆和龙血竭。”谢同銮打开匣子,露出里面两味珍稀药材,“还有......”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你要的东西。”容央接过瓷瓶,轻轻拔开塞子闻了闻,眉头微蹙:“纯度不够。”
“宫中药库看管甚严,只能取到这些。”谢同銮压低声音,“你要断肠草做什么?九霄云配方中并无此物。”
容央将瓷瓶收入袖中,转身走向香案:“九霄云确实不需要。”她取出一张新写的香方,“但离人泪需要。”
谢同銮扫了一眼香方,面色骤变:“这是......”
“香引。”
容央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专为拓跋家准备的。”她点燃一盏油灯,将香方凑近火焰。纸页缓缓燃烧,映得她面容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