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这日,天香阁来了位不寻常的客人。
锦瑟正忙着整理新到的香料,忽闻门口银铃轻响。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孔雀蓝纱裙的异域女子款款而入,腕间金铃随着她的步伐叮咚作响。女子面上罩着轻纱,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眼尾用金粉描着细长的花纹。
“姑娘想买什么香?”锦瑟迎上前,却见那女子径直走向柜台后的容央。
“久闻天香阁主大名。”女子开口,声音如蜜般甜腻,却带着说不出的寒意,“特来求一味朱砂泪。”
容央研磨香粉的手微微一顿。自大婚后,“朱砂泪”的配方已被她封存,市面上根本不可能流传。
“姑娘认错人了。”容央抬眸,目光如刀般锋利,“天香阁没有这种香。”
异域女子轻笑,从腰间取下一个鎏金香囊,轻轻放在柜台上。香囊开启的瞬间,一缕绯红烟雾腾空而起,在空中凝成凤凰形状——与容央在百花宴上展示的“朱砂泪”如出一辙!
“西陵长公主座下侍女阿依娜,见过容姑娘。”女子行了一个古怪的礼节,右手抚胸,左手背后,“公主说,这香......您应当认得。”
容央的指尖在袖中金针上轻轻一捻。
“西陵的香,从来都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当夜,太子府书房灯火通明。
谢同銮将那份烫金拜帖反复查看,眉头越皱越紧:“西陵长公主七日后抵京,可这时间......”
“太巧了。”容央站在窗前,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拓拔家刚除,她就来了。”
书案上摊开的地图标着几个红点——近三个月来,北境接连有商队失踪,最后出现的地点连起来,正好是一条从西陵通往中原的密道。
“左贤王可能没死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到了西陵。”谢同銮的手指在案几上轻叩,“阿依娜今日来探,必有所图。”
容央忽然转身,从袖中取出白日那枚鎏金香囊:“你闻闻。”
谢同銮刚接过香囊,脸色骤变:“这是......阎罗笑的味道!”
“不完全是。”容央将香囊投入香炉,绯红烟雾中竟夹杂着几丝诡异的青黑,“西陵人改良了配方,现在的阎罗笑,连春风醉都解不了。”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猫叫。谢同銮闪电般推开窗,只见一道蓝影闪过院墙,地上留着一只金铃铛,铃舌上沾着暗红色的粉末。
“追!”
玄一带着十二名暗卫追出三里地,终于在护城河边截住了阿依娜。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女子被围住后竟不慌不忙,反而解下面纱,露出一张与容央有七分相似的脸!
“告诉容姑娘。”阿依娜的嗓音突然变得沙哑,竟是个男子的声音,“长公主给她备了一份大礼,就藏在......”
话音未落,他忽然口吐黑血,倒地身亡。更骇人的是,尸体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融化,最终化为一滩腥臭的血水,只剩那身孔雀蓝的纱衣泡在血泊中。
玄一捡起纱衣,从夹层里找出一张羊皮纸。纸上画着一幅地图,标注着皇陵某处密室,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欲知真相,独自前来。”
七日后的子夜,容央独自站在皇陵入口。
她穿着一袭夜行衣,腰间别着谢同銮送的匕首,袖中藏着十二根淬毒金针。临行前,她将天香阁那盏猩红灯笼换成了白色——这是江湖规矩,意味着阁主此行凶多吉少。
“你来了。”
幽深的墓道里传来女子的声音。容央握紧匕首,缓步向前。墓室中央,一位华服女子背对着她,正抚摸着那口本该葬着燕王的金丝楠木棺。
“姑姑别来无恙。”容央停在十步之外,“或者说......我该称呼您西陵长公主?”
女子转身,露出一张与容央母亲一模一样的脸!唯一不同的是,她左眼角有一颗泪痣,在烛光下如血般殷红。
“好侄女。”长公主轻笑,“见到姨母,怎么不行礼?”
容央的匕首已然出鞘:“我母亲没有姐妹。”
“愚蠢!”长公主突然变脸,袖中甩出一道银光,“你母亲当年认我做姐姐!当年她偷走西陵至宝,害得我......”
容央侧身避过暗器,金针已脱手而出。针尖即将刺中长公主咽喉时,那口金丝楠木棺的棺盖突然炸裂,一个高大的身影飞掠而出,一掌劈向容央后心!
“小心!”
谢同銮的声音从墓道口传来,同时飞来的还有他的软剑。容央就势一滚,剑光擦着她鬓角掠过,将偷袭者的斗篷钉在墙上。
容央突然笑了。她慢条斯理地从腰间取出一个玉瓶,倒出几粒朱红色药丸:“知道这是什么吗?”
长公主瞳孔一缩:“朱砂泪的解药?不可能!这配方早就......”
“早就被我母亲带进坟墓了?”容央将药丸抛向空中,“错了,她把它藏在了我的金锁里。”她突然指向长公主身后,“玄一,动手!“
长公主下意识回头,却见斗篷下是一张带着面具的脸。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谢同銮的软剑如银蛇般缠上她的手腕,匕首应声落地!
“你骗我!”长公主尖叫。
容央缓步上前,将一粒药丸塞入玄一口中:“西陵的毒确实厉害,但您忘了......”她指尖轻抚容砚渐渐清明的眼睛,“我天香阁的香,专克天下奇毒。”
随着药丸起效,玄一的眼中终于有了神采。
“不可能!我用了噬心蛊,他怎么可能......“
“因为信仰。”容央扶住摇摇欲坠的父亲,眼中泪光与寒光交织,“这是您永远不懂的解药。”
黎明时分,容央站在皇陵出口,看着玄甲卫将长公主押入囚车。晨光中,谢同銮为她披上外袍。
谢同銮将她揽入怀中:“会好的。”他指向天边初升的朝阳,“就像这天香阁的灯笼,灭了还能再亮。”
远处,锦瑟正带着人往这边赶。她手里捧着那盏猩红灯笼,在晨风中轻轻摇晃,像极了永不熄灭的希望。
百花宴后的第七日,一道圣旨震惊朝野——太子谢同銮与丞相之女容央的婚期,定在了七月初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