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那座山的山脚,这会儿太阳还没落山,这里也不算冷清,偶尔有人经过。
司机免了她的车费,“姑娘,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要是我遇到啥也好请您帮忙,你到这边来是有什么事啊?这边在郊区不好打车,要不我就在这等你,你啥时候回去我送您。”
云千月摇头,“不必,我们今日的缘分就只有这些,凡事不要强求,你走吧。”
司机哪敢不听,云千月的话比圣旨还管用,他当即就驱车离开。
云千月这才翻过公路围栏,朝着树林走去,坐在树林里叠元宝。
太阳才落山那几只鬼迫不及待就围上来,她拿出线香和金元宝烧掉,很快几只鬼捧着金元宝吃完香却不离开。
挤扁的男鬼扭扭捏捏,“大师,大佬,我叫赵耀祖,你需不需要鬼,你就收养我吧,昨晚你也瞧见了,我超级有用。”
云千月冷酷无情地答:“不要。”
说完头也不回就走,笑话,她现在魂魄不全,威慑力和法力都不够,养鬼在身边不就是引狼入室吗?
要是这些鬼心怀鬼胎,反客为主把她吃了怎么办?毕竟她的魂魄可比香火好吃多了,就连原主那冤死的鬼婴,至今都还趴在顾行怀肩膀上,她都还没管呢。
“别跟着我。”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才止住。
她来到路边打车,果然好几分钟都没人接单,只能走路往城里走。
这里是城乡结合部,公交车稀少,路灯也少,只有两百米才有一盏灯,中间总有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夜晚黑漆漆的,也不见路人。
身后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马车在身旁停下。赶马的是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人,穿着老款深蓝色中山装。
和蔼地说:“姑娘,从这里到公交站有三公里路,我送你过去吧,只要两块钱。”
马车顶上是铁皮,上头盖着防雨布,有三排座位,一排能坐下三个人,座位上铺着暗红色花纹的布,洗的很干净。
云千月摇摇头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老人讨好地笑,小心翼翼地说:“一块钱也行。”
云千月今天穿的是一双香奶奶的平底鞋,鞋底很薄,她并不想穿着这种鞋子走上半小时。
低头翻手上的手提包,白色香奶奶包包里除了一支口红和粉饼,其余就只有几张没叠完的金箔纸和朱砂黄纸。
塞得满满当当。
就是没有钱。
云千月看着老人的穿着,还是存着侥幸问了一句,“可以手机支付吗?”
老人窘迫地擦擦手,摇头。
两人陷入一瞬间的沉默。
最后老人咬咬牙,“你上来吧,我送你到公交站,你一个小姑娘走夜路不安全。”
云千月看了老人的眉眼一眼,爬上马车,坐在了中间那排位置上。老人高高扬起马鞭,却只是轻轻落下,马在水泥路上跑起来。
马车停在公交站台十米的位置,“姑娘,以后出门别太晚回家,不安全,你快回去吧,家里人要担心的。”
云千月点头,拿出一张铂金纸三下五除二叠出一个元宝,捏着两头一吹,元宝肚子鼓起来。
她递过去,“这是你送我来这里的报酬,今晚你梦醒后拿着着东西去那个人死的地方烧了,告诉他恩怨已清,速速投胎去,否则只会灰飞烟灭。”
这个老人眉眼间有一丝灰色的气息,精神不振,脸色灰败,显然是被鬼纠缠已久。
“你……”老大爷震惊,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他梦见隔壁五保户的事情可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个小姑娘居然知道!!
他这是遇到大师了?讷讷地收下元宝,“大师,多谢大师,我这老头子眼瞎,看不出来你是大师。”
云千月抬脚就走,随即又转身说:“你和我说说你家里的事情吧,或许我能帮你。”
那个元宝能解决老人一桩事,那今天这因果就了了,可这老人实在善良又实在命途多舛。
她狠不下心不管,最见不得善良的人没有好报。
遇到就是有缘,说明老人命里有她这一线生机。
老人点头,忙说起家里的事情,老人名叫宋建国,年轻时候去当过十年兵,退伍后就在村子里赶马车。
他也没读过书,就把部队里的分配岗位名额给了弟弟,从此弟弟一家飞黄腾达,而他一家三口越来越落魄。
十年前城里正是建房子高潮,儿子去工地盖房子,高空作业一天有三百块钱的收入,儿子一心想赚钱养家,什么危险工钱高的作业都抢着做。
事故来的猝不及防,吊绳断裂,他被绳子反弹抽中脑袋,那绳子都是几根大拇指粗的钢绳拧在一起,抽一下脑浆四溅,当场死亡。
工地赔偿十八万了事,老婆子听说儿子出事情,脑溢血倒地。
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儿子的赔偿款都用来治病,最后人财两空。
家里一下子没了两个人,儿媳妇只能去厂里打工赚钱,五年前儿媳妇在厂里体检出白血病被辞退回家。
宋建国带着儿媳妇四处求医问药,两年前儿媳妇也死了,欠下一屁股债。
他没办法,家里还有一个孙女要吃饭上学,只能和邻居借。村里人都知道他的情况,担心借出去的钱打水漂,一圈下来只借到两千块钱。
其中隔壁一个五保户借了他八百,说自己无儿无女的,这钱暂时用不上,就先给他的孙女用着。
天不遂人愿,借钱一年后那五保户也死在家里。
这笔钱一直找不到还,就欠着了,只是这段时间,宋建国隔三差五就梦见五保户,喊他还钱。
宋建国又愧疚又委屈,“我给他烧了好多纸钱,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来我梦里讨。”
云千月揉着太阳穴,麻绳果然是专挑细处断,而且现在市面上很多冥币烧过去都是没用的废纸。
显然五保户也不知道烧什么他才能用的上,只能来一次次讨债。
云千月安抚宋建国,“你今晚把这个元宝烧了,还清这笔债,让他投胎去,再纠缠错过去地府投胎的时机,以后就只能变成孤魂野鬼慢慢消散。”
宋建国小心地捧着元宝,挂心一年多的事情终于能解决,他有欣慰和释然,“好好,都听大师的,我今晚就烧。”
云千月看着这个憨厚的老人,既然管了,那就管到底,“你儿媳妇在厂里体检出白血病,那厂子出了多少钱医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