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刘哥吸了口烟,“这年头农村里哪个村没几个光棍,干啥?你要把你闺女嫁我们村啊?”
刘哥是知道他家有两个闺女的。
王翠花老公笑了,“那两赔钱货啊,快了快了,我这有个新货,刚出生一天,身体好着呢,你问问你们村,有没有人要。”
刘哥蹭一下站起来,“要!你把孩子抱来,我今晚带孩子走。”
“那买主怎么找?”
“这不需要你操心,别被人发现了。”
王翠花老公王兴付挂断电话,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咧嘴一笑,快步朝着公交站跑去。
突然,他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瞬间失重,跌下高台。
也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有个石坑,手臂磕在石头上,擦破一片皮,血一瞬间涌出,滴在地上。
他烦躁地踢了一下绊倒他的东西,一个头骨骨碌碌地滚开!
“啊——”他吓了一跳,低头才发现脚下全是骸骨!
王兴付一个激灵,快速退后,撞在什么东西上,慌张转头,这哪是什么公交站,而是七八米高的,用石头切成的圆坑!
不,不是圆坑,是弃婴塔!
他在弃婴塔里。
他明明去大路上了,怎么又回到这弃婴塔来了?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
王兴付全身都麻了,心脏狂跳,突然,怀里的婴儿嘻嘻笑了两声。
他低头,怀里的婴儿正咧嘴对他笑,眼睛漆黑,定定地盯着他,黑漆漆的眼眸一动不动。
明明还只是出生一天的孩子,却让他毛骨悚然。
然后他就看见那孩子又发出嘻嘻的笑声,猝然间变成了一具骸骨,张开下颌骨朝着他的脖子咬来。
王兴付大叫一声,忙把白骨丢出去!
那白骨没有筋肉连接,本就是一块一块的,被用力一丢,全身骨头四散落地,只有那头骨和下颌紧紧咬在王兴付脖子上。
王兴付扣住头骨的两个眼眶奋力扯,那下颌骨卡在他动脉上,怎么扯都扯不动,“救命啊,救命——”
王翠花在外面心急如焚,“云大师云大师,求求你救救我老公。”
就在十多分钟以前,王兴付本来抱着婴儿走了,没想到几分钟后又回来了,还抱着婴儿直直朝着弃婴塔而去。
王翠花恨铁不成钢,刚刚多好的机会啊,怎么又折回来了,“老公,你不是要带孩子去报警吗?”
倒是悄悄抱着孩子去卖啊,回来干什么!
王兴付直愣愣看着弃婴塔不说话,脚下不停,一步步走近。
王翠花拉不住他,抱怨,“老公,那地方不安全,你别去。”
王兴付充耳不闻,很快顺着那些爬山虎爬上弃婴塔,从上面跳了下去,可把王翠花吓坏了,大喊她老公的名字。
可里面的人却是一句话都没回应。
王翠花急疯了,“云大师,求你救我老公。”
她老公可是家里顶梁柱,可不能折在这啊。
云千月却只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现在还有半小时就是十二点,你最好快点去买东西,你儿子和你老公都坚持不了多久。”
至于那王兴付,他心思不纯,就该在里面受点罪。
她早看出来那婴儿有问题,才会让王兴付抱走,这不,才几分钟那男人就着了道,跳弃婴塔去了。
这路尽头就是王家村,来往车不多,只偶尔有一辆路过,王翠花拦不到车,只能跑回家里去拿香火纸钱。
好在这里距离她家只有一里路,而她家昨天请人跳大神就备着这些东西,二十多分钟后她就回来了。
云千月拿着剪刀剪纸红裙子,这剪刀是她特意嘱咐王翠花拿来的。
宋建国担心家里的孙女,却也不放心把云千月一个姑娘留在这里,只能蹲在路边帮着叠元宝,小声问:“大师,你是不是能把这塔里的鬼都收了?”
“能是能。”云千月还不忘在把裙摆剪成波浪形,“不过都是可怜人,何必赶尽杀绝。”
宋建国肃然起敬。
几分钟后,云千月在弃婴塔七步之处,点香烧元宝烧纸裙子,朝着塔说:“今日我为你们解除束缚,为你们引路去投胎,你们放了王金宝和……。”
她问王翠花:“还有谁?”
王翠花忙报上老公的名字。
云千月这才漫不经心地加上这个名字。
塔里黑气涌动,又传来嘻嘻笑声和吵闹声哭声,几百道小孩子的声音混在一起,吵得云千月耳膜生疼,脑袋也疼。
突然,里面有说话的声音,“要是我说不呢。”
这道声音很稚嫩,听着是七八岁小女孩的声音,却异常冰冷,充满怨气,“凭什么王金宝是家里的宝贝,而我们一出生就要被丢掉,这不公平!”
月千月也觉得不公平,但这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去了,“那你想怎么样?杀掉所有丢弃孩子的父母吗?如果杀了人,你们就会变成厉鬼,厉鬼只能被打散或是入地狱,就再也没有投胎的机会了。”
“我要是能离开这里,我宁愿杀了那些人,也不愿意去投胎,投胎又能怎么样?再被生出来再被丢掉吗?”女孩暴怒,黑气冲出塔,香火折断,纸钱的灰乱飞。
小女孩凄厉控诉,“她们是生下来就被丢,可我是长大了的,就因为我是个女孩,占了家里的名额,那时规定一家只能有一个孩子,我妈再次怀孕,我就被奶奶亲手丢进了这塔里。当时我七岁,我已经七岁了。”
七岁,已经知道很多事情,也记得很多事。
那天妈妈在吃饭的时候吐了,然后被爸爸送去医院,回来的时候一家人都很高兴,可是高兴着高兴着,就看见了她。
然后爸爸的嘴角压下去,妈妈低下头捂着肚子,奶奶瞬间不笑了,一家人从欢声笑语变得沉默。
那天晚上,她在睡梦中惊醒,像是被人丢下了坑里,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这个四周都是石块砌成圆墙的地方,借着月色,她看见了身下累累白骨。
“啊——”
小女孩现在回想起来,还能记得那时候的绝望,这石块墙很高很平整,她根本爬不上去。
她喊叫哭泣,在石壁上一次次的往上爬,可是三天三夜,嗓子都哑了,手指磨破溃烂,没有人回应,那时的这里还不是城镇边缘,公路也没有修到这边,这里很少有人来。
却在第四天夜里,塔上掉下来一个东西,她一看是个才出生的孩子,皱皱巴巴的,身上还有脐带和血。
她知道外面有人,可她很累很累。
但她还是用最大的力气喊救命。
外面的人一听,吓得尖叫一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