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民国正处在一个社会风情千奇百怪的状态,寡妇被有妇之夫高调示爱不仅没让慕锦之的名声受到影响,反而让她备受文人圈层的追捧。
两个人一个是才子一个才女,原主这样裹着小脚的内宅女子就成了文人笔下应该被批判的对象,她挟恩误了一对有情人浪漫的爱情。
彼时的原主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她孤身一人嫁来了西城,每天听着媒体上批判她的声音,天天恐慌自己真的被丈夫休掉。
此时恰逢乱党造反,想要绑架钟父的家人,好在慕锦之提前与钟云生得到消息,带着所有人迁移。
原主是小脚,又有八个月的身孕实在跑不快,逃跑的时候最后一个上车,被钟云生扔在了路上。
她是被乱枪活活打死的。
但为了不让面子上显得难看,钟家发报说原主动了胎气,她是小脚的女人,身子本来就比一般女子要弱,难产之下才母子俱亡。
而在她死后一个月,钟云生就与慕锦之结了婚。
慕锦之用原主可怜的遭遇写了一本书,讽刺了吃人的旧时代,成为了民国时备受追捧的女作家,加上与钟云生的浪漫爱情,一时风头无两。
将原主的记忆整理完,白颜不由冷笑一声:吃着原主人血馒头的爱情,还真是浪漫的要死。
她眸中的冷光阵阵,倒是也清楚了自己穿越来的时间线。
原主是十六岁去的西城和慕云生完婚,现在的她在去西城时的冬天,不久前被生母元氏和嫂子陈秀儿一起压着裹了脚。
原主的父亲是进过西式学堂的人,所以幼时原主并未裹脚。
只不过不同与西城那样受到国外思想熏陶的城市,原主和母亲在老家生活,这里的一切与西城的先进割裂的很厉害。
至少现在这里还有不少大户人家的女眷是裹脚的,寡妇则是不祥的。
原主的生母元氏又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女人,她死了丈夫成为寡妇之后,就没出过内宅半步。
继子白继业认为西城的钟家是西北方大军阀,大户人家,原主要嫁过去,必须得裹脚。
元氏幼时就是因为父母心疼没裹脚,嫁了人之后虽然跟丈夫感情不错,但早些年也是遭过人嘲讽的。
再加上是陈秀儿和白继业都同意,她也反对不了。
便只能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女儿好。
裹脚本来就是将人的脚趾打碎扭曲,七八岁的女童脚掌还软都痛的夜晚直哭,何况是已经半长成的姑娘?
白颜可不想裹脚,裹了脚行动跟半个残废没什么区别了,难道逃跑的时候要跟上辈子一样,被人扔在路上吗?
白颜目光落在自己裹着的脚上,她废力坐了起来,床旁边正放了一只剪刀。
原主并不算被逼裹的脚,陈秀儿的话她听到了心里去,也是怕独身一人去西城被人瞧不起,多疼都忍了。
是以陈秀儿也没防备原主,将剪布条用的剪刀顺手就放在了这里。
白颜忍着疼用剪刀剪开了裹脚布,一层缠绕着一层,等彻底拆开她早已是满头大汗。
虽说裹的不久,可陈秀儿用了吃奶的劲儿,脚既都能被裹成了三寸,如今自然已经骨折的变形,受伤之下还被裹脚布呕着,有些伤处已经变的青紫。
纵然疼的厉害,白颜还是为自己正了骨。
她的脚现在要是不好好治疗,后续想要恢复只能是做手术了,就算是有细胞还原液,总也要吃不少的苦。
等做完一切之后,白颜浑身虚汗,但这会儿脚上也不似刚才那样撕心裂肺的疼了,她累的趴在了床上,很快闭上了眼睛。
……
次日一早,伺候原主的丫鬟在发现原主拆了裹脚布之后,立刻便出门要告诉陈秀儿,只不过陈秀儿早上有去茶楼喝早茶的习惯,短时间内怕回不来。
元氏得了消息先来了女儿的房间,一见女儿苍白的脸色,倒也顾不上生气,只是落泪:“裹的好好的,你怎么就自己给拆了?这又要平白受一遭罪了!”
又劝说:“我的儿,你可切莫因为怕疼就不裹脚了,否则去了婆家要被人瞧不起的。”
白颜只是摇了摇头:“妈,太疼了,疼的我想死,我不想裹脚。非是要我疼死,才能不被人瞧不起吗?”
元氏看着女儿露出的一双崎岖变形的脚,再看她委屈惨白的脸,哪儿还坚持的住,“真是要心疼死个人!”她泪汪汪的看着女儿:“我瞧你哭的那样子,也后悔了好几次。”
是,她是被人说过两句。
但倘若丈夫没死,她没裹脚不也过的不错吗?
“可如今你也知道,家里说话的人是你哥嫂子,你要嫁的是西北的大族,你哥嫂看的重,族里也有这个习惯,你嫂子要去告状妈怕是拦不住。”
“ 你知道的,你嫂子那人……”元氏说着摇头轻泣:“也不好说话。”
白颜垂眸。
白家在这里是个大的宗族人家,族中说不上有钱,但人口多。
白父这一脉就只有他一个男丁,而他膝下也就一个女儿,因此战死之后元氏也按着族中的规矩,听着族中长辈的话,挑选了一个嗣子过继到名下来。
就是陈秀儿的丈夫白继业。
白继业过继前装的纯孝,实则是买通了族里的长辈,看中了白家孤儿寡母这偌大的家产。
原主的死讯刚传回来,白继业便将自己的生父生母接过来一起住。
这当然不合规矩,只不过元氏一个内宅女人,丈夫死了亲女儿也没了,没人替她做主。
白继业又怕她出去宣扬自己不孝,让自己在宗族中落了不好的名声。
偷偷联系了人伢子把元氏卖去了船上,只不过元氏因为女儿过世伤心的身体坏了,人才到船上就病逝了,人伢子骂了一声晦气,只随意将她扔进了海水中。
倒也是免了一通侮辱和折磨。
白颜目光微冷,抬眸却是道:“妈,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的。你去让下人买份报纸,要快一些,在陈秀儿回来之前。”
“为何啊?”
“你去就是!”
元氏不解,但还是照着女儿的话去做了。
一个时辰后,陈秀儿怒气冲冲回了家,推开了白颜的房门。
在发现她果然拆了裹脚布之后,“真是天煞嘞!好心好意给你裹脚,你以为是害你?”
她气的不轻,伸手就道,“去拿裹脚布来,非要再受一遭罪,这是你自己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