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展信佳这么一哭,不敢置信的沈肃清惊得立马就要从地上爬起来。
只是他刚一动就被力气大得离谱的小姑娘死死按住了。
说起来有点丢人,他挣扎了半天,愣是没能挣脱开。反倒是耗尽了浑身力气跟手段。
他柔弱无助的再次被小姑娘推倒在地,沈肃清急促喘了几口气,倒映着她的瞳仁因慌乱而微微颤动,粼粼盛满皎洁月光。
他呼吸不再平稳,连声音都在抖。
尾音磁厚,晦涩柔和,像是将她的名字抵在唇齿间缱绻的绕了一圈才艰难的念出来。
“阿纸?”
她要干什么?
微凉月光下,晚风中,青年披散的漆发凌乱的铺落在地。
他写满错愕的脸上因剧烈挣扎过和紧张而渗着一层薄汗。面如冠玉,眼若点漆,墨玉般的眸子含着若有几分似无的水光,凌厉上挑,眼尾沾着愠怒时透出的淡淡棠红。
像是一方上品的白瓷,干净,清贵,却脆弱易碎。
而当这方白瓷被人强制的紧握在手中,苍白羸弱,无力挣脱,便再也维持不住平日高高在上古板肃穆的模样。
让人抑制不住的想要不断收紧力度。
原来平日那般端方自持的小沈大人也会有这么慌乱的时候啊,这副不堪受辱的高洁模样,怎么搞得好像她在强抢良家妇女一样。。
展信佳突然起了恶趣味。
她一只手钳制着他,另一只手的手指从他鬓角拂过,指尖如笔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从额角到下巴,一一认真摸索过。
不管看几次她都不得不感慨,真是美绝人寰一张脸。
沈肃清只感觉被她抚摸过的地方像是落上了碳灰一样灼痛,连带着心火都沸腾了起来。
他不自在的别过头,躲开她的手指。
“阿纸,莫要胡闹。”
喉结微动,青年死死的蹙起了眉,面露愠怒。
他极力想端起长辈的架子。
可实际上被她这样软软压着,沈肃清连训斥她的话都好像没什么气势,连声音都带着不自然的喑哑。
明明是斥责的话,却毫无威慑力。
从美色中回过神来的展信佳故作正经清咳几声,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她匍匐在他耳边,肩膀一抖一抖的,从外人视角看去便像是趴在他身上痛哭。
“嘘,小沈大人。”
她压低声,将食指竖着抵在他唇前示意他安静。
俯身时,小姑娘的发尾像刷子一样轻飘飘扫过他的侧脸,泛起细密的痒意。
隐约还能嗅到她发间暖香。
“很快就好了,小沈大人,乖。”
那些哄小孩的话竟被她有样学样的拿来哄他,她甚至敷衍的像是摸猫一样摸了摸他垂落的发,简直目无尊长,没大没小,毫无规矩。
成何体统…!
被她这样用居高临下的目光凝视着,沈肃清心跳震震如擂鼓,不断加速,几息之间就几乎要超出他可以承受的负荷极限。
他纤长眼睫低敛,咬紧牙,最终只能认命的躺在地上侧过脸,恼怒的避开她的视线。
他一直把阿纸当成没长大的小姑娘,习惯了她永远会乖乖听话,却忘了如果她想的话其实他根本没有力量去抵抗她的任何要求。
看着打定主意不再搭理她的青年,展信佳无奈叹气。
哎呀呀,小沈大人好像又生气了。
这次还气得挺严重,也不知道事后还能不能哄好…
趁着他放弃抵抗不再挣扎,展信佳就这么扑在他肩头干巴的呜呜咽咽哭了好一阵。等她嗓子都嚎成大鹅了,终于有人不耐烦的开了门。
推门而出的是一个执着烟枪的老头,一身粗布短打,白发用最粗糙廉价的麻布系着,满是褶皱的干瘦脸上一双眼睛格外精明
一出来,他就骂骂咧咧。
“干!大半夜的哭丧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还以为外面闹鬼呢。”
闻声,展信佳咬着下唇泪眼婆娑的怯怯的抬眸。
一双还噙着泪花的桃花眼氤氲着水雾,仿若春日梨花带雨,柔弱不堪,楚楚可怜。
“对不起老人家,打扰到您休息了,我家夫君…嘤嘤嘤…就快病死了……医馆怎么敲也不开门,我好害怕,就只能一直哭…一直哭……”
明知城里有会传染的怪病,百姓人人自危,这种时候还敢开门的一定不是普通人。虽然面前这个老者瞧着与普通种地老头没什么区别,但他多半就是鸿福寺做饭师傅口中的孤折老人。
据说孤折老人性格傲然,性格变态,怪癖繁多,若非是他感兴趣的病例,否则哪怕病人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赌一把!
展信佳扑在青年身上狂哭。
眼泪像飞溅的雨水一样夸张的从眼眶里飙了出来,左右横射,到处乱滋。
“啊~西湖的水我的泪,夫君,其实我早就料到你的病天底下无人可医,说白了那些大夫也没啥实力啊,能治好你的人根本不存在。
放心吧,等你死了我就把你的骨灰拌进饭里吃掉,我们永远永远都要在一起!”
“嘿!你这小丫头讲话怎么这么难听?!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这世上哪有治不了的病,不过是因为你之前遇到的都是些沽名钓誉的庸医罢了。”
一听这话,老头瞬间急了,他恨不得用手中烟枪猛敲这没礼貌的蠢丫头的脑袋。
“在老夫门口寻死觅活的,你倒是说说你这一看就一副短命样的相好到底得的什么病?”
哼,他早些年走南闯北的,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他没见过的怪病。
他这话一出,小丫头立马止住了眼泪。
她眼巴巴的用一种让人无法忍心拒绝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恋爱脑晚期,还有救吗?”
——
“恋爱脑??”
屋子里,老者握着烟枪在屋子里来回急促踱步,眉头皱得死紧。
坏了,这个病他怎么真没听说过?
室内昏黄烛光摇曳,脸色苍白的青年已经被安置在床上躺好,展信佳就坐在他床头。
她不语,只是一味的捂脸嘤嘤嘤。
哭急了还打了个嗝。
“嘤嘤嘤嘤嘤嘤嗝…谢谢你老人家,不过反正我夫君马上就要死了,还是不麻烦您了,我现在就带着他去乱葬岗提前占个好点的坑位。”
她话音刚落,那根烟枪还真敲在了她额头上。
“梆”的一声,清清脆脆,好听就是好头。
“唔!”
展信佳委屈的伸手捂住额头,不满的鼓起腮帮子瞪着老头。
“怎么还突然打人啊!”
“干!你这小丫头脑袋里到底是空心的还是装满了水?你说得这么严重,倒是说说病症啊!不然旁人怎么对症下药?”
“您又不是大夫,我说了也没用……”
小姑娘小声嘟囔着,扁扁嘴,她还是妥协了。
“好吧。我家夫君这个病是跟我成亲之后患上的……
自从成亲之后,他跟被人偷走了大脑一样活计也不干了,门也不出了,一天到晚的像鬼一样阴暗的缠着我,恨不得把我栓裤腰带上。
我跟婆婆发生口角,夫君便将她打断了双腿赶了出去。
邻居家哥哥多看了我一眼,夫君就像是疯了一样冲出去把他家房子砸了个稀碎,还扛着锄头连夜狂刨了人家十八座祖坟。
我随手给了乞丐两文钱,夫君就立马张罗着要把那个乞丐抬进门给我做男妾。夫君说只要我高兴,别说孩子跟那个乞丐姓,就算要他跟那个乞丐姓都行。
只因我想买一支新簪子,家里没有多余的银钱,若不是我拦得快我夫君差点跑去南风馆偷偷卖屁股。
我赶到的时候,他连裤子都脱了…”
沈肃清:“?”
沈肃清:“……”
绝望的闭了闭眼,他默默翻身背过身去面对着墙。
不止是他,连老头也听沉默了。
他表情复杂的抿了一口烟枪,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深沉的吞吐了好几口云雾,显然是三观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与冲击,cpU干烧了。
“这他吗不就是纯傻逼吗?!”
忍了又忍,他还是忍不住把这句质疑说出了口。
展信佳硬是把这辈子所有伤心事都想了一遍才绷住。
她抽泣了几声,以帕拭泪。
“自从夫君病了之后,我连夜去鸿福寺找了传说中的杏林高手妙羽真君,没想到竟连医术绝顶的他也束手无策。
两剂雁氏老方喝下来差点给我家夫君直接调理成尸体了,病情也更严重了…是真的,不信您看!现在只要我稍微离得近一点他就会疯狂跟我贴贴。”
说着,她俯身把脸凑到了企图装死的小沈大人身边。
她暗自戳了戳他的腰,贴近他耳朵小声威胁。
“小沈大人,你也不想拿不到解药药方吧?”
沈肃清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咬紧了后槽牙。
为了整座城十几万百姓的性命,为了大局,犹豫片刻,他还是抬起头心如死灰的闭着眼硬着头皮飞快在小姑娘脸颊上啄了一口。
一触即分,他迅速把被子拉高盖过头。
小沈大人亲我了!!
展信佳极力绷住欲疯狂上扬的嘴角。
她回过身来捂着尚还残余温热触感的脸,继续顺着戏往下演。
“更恐怖的是一旦他发病的时候没有跟我贴贴够,愤怒之下,他就会随机抽取一个幸运老头并残忍的薅光对方所有头发。”
说完,她又戳了戳小沈大人的腰。
在老头惊恐的目光中,脸色铁青的青年宛若行尸走肉般僵硬的从床上爬起身,面无表情的缓缓将罪恶的手伸向了他的头顶……
“卧槽!”
老头裂开来,他一手护着自己的头一边崩溃大喊。
“卧槽啊!你快亲他,我求你了,你他吗快亲他一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