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了你两次,你才还了一次!!”
雁羽遥梗着脖子大声嚷嚷,末了,他还觉得自己可理直气壮了,义正辞严的。
“所以严格意义上其实我还是你的恩公,我也不指望你报恩了,我就求你先好好把伤养好行吗?别一天到晚的瘸着腿闹着要走。”
看了还…怪让人心里难受的。
这段时间她饭也不给他做了,好脸色也没一个,看见他没好气的冷哼转身就走,雁羽遥就是想好好跟她解释解释也找不着机会。
他有点儿绝望。
明明之前也没觉得她跟在自己身边有多不可或缺,但她一走吧,他又忽而感觉世界怎么变得这么安静这么无聊,无聊得让他都不适应了。
雁羽遥也不太清楚这种不是滋味的滋味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她离家出走风餐露宿的跑了这么远跟着他出来,若是孤零零的回去,说不定会有人编排说她的闲话。
一想到这雁羽遥就来火了!
他倒是要看看自己以王爷身份亲自把她送回去,那些乡里乡亲的还有什么屁话要讲,大不了送她个王妃当当,谁敢再多嘴?
她喜欢钱,喜欢亮晶晶的首饰,喜欢金银财宝,有点小虚荣心,好面子。
这些对于雁羽遥来说都不算事,他这些年存的钱扔河里打水漂玩都扔不完,喜欢钱怎么了?有点小虚荣怎么了?那就给她一辈子数不完的钱,给她个一品命妇的身份出去得意炫耀呗。
啧,多大点事。
雁羽遥这边美美的开始做梦,但崔晚照跟展信佳不乐意了。
崔晚照单手叉腰,一只手对他指指点点。
“我什么时候欠你两条命了?就城楼上你救了我一次,你别在胡搅蛮缠胡言乱语。”
雁羽遥硬着头皮跟她大小声。
“你忘了?当初在鸿福寺你说你中了五步蛇的蛇毒,得找我借一步说话,我借了你六百多步你才活下来,你是不是想赖账?”
崔晚照:“?”
展信佳:“???”
展信佳:“六六六,脸都不要了。”
她面无表情的鼓了鼓掌。
在厚脸皮这方面她果然还是太年轻了,还得学,学海无涯,学无止境啊。
崔晚照气得脸都红温了,这辈子没想到还能遇见这么不要脸的人,她之前是瞎了眼还是怎么的?竟然觉得这个傻逼老中医很帅??
现在,她只觉得心里像吃了大便一样难受。
“你神经病啊!这事也拿出来说,我让我义母给你俩耳光你信不信?本小姐没管你要感情损失费就算不错了,你还在这起劲了。”
“哟呵?”
雁羽遥挑眉,“来,你说,你要多少?”
“那…怎么也得先来十万两吧。”
崔晚照这话说得有点心虚,她也知道自己报的是笔天文数字,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而已。
没想到雁羽遥一下就乐了,眸底含着明晃晃的笑意,望过来的目光竟然有点宠溺。
“啧,我们崔大小姐又在这里狮子小开口了。
好了,你要多少我都给~这么晚了别在这打扰咱娘休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腿不疼了?”
说着,雁羽遥揽过崔晚照的肩推着还在支支吾吾试图争辩的她就往外走,她挣扎了几下,反倒是被雁羽遥索性抱起来扛在了肩上。
“庸医!你把我放下来!!我干你的!!!”
无视肩上人的大呼小叫,雁羽遥心情大好,笑容爽朗的露出八颗雪亮的白牙,愉悦的朝着帐内头疼的抬指扶额的展信佳挥了挥手。
“岳母,走了哈。”
哈?
不是哥们,谁是你岳母啊?!
不管怎么说这俩卧龙凤雏终于送走了,展信佳有点无语,又忍不住失笑。
唉…这么闹腾了一阵,自己心情也好多了。
果然看着别人过得幸福自己也会由衷的觉得温暖啊。
她去斟茶,壶里水却已空,只好悻悻的停下手坐在桌前发呆。这段时间昏睡得太久了,好不容易清醒过来,长夜漫漫又有点失眠。
反正也睡不着,展信佳索性披了件大氅拄着拐杖走出了营帐。
外面雪不大,散散步也行。
尽管她已经尽量摒弃心中杂念,但想起某个人,不由得还是会觉苦涩。深吸一口气,展信佳找了块岩石倚靠着坐下,仰头望漫天碎星。
其实她也没坐多久,再怎么说外边天也挺冷的,她没有那个自虐倾向。
等再回到营帐,展信佳本想直接睡觉,余光瞥至桌案时却一愣,疑惑的歪头。
原本空荡荡的水壶冒着袅袅白雾,有人续上了温茶。
她怔然,走上前倒了一杯,茶水很是苦涩,细细品又有淡淡的百合回甘。
百合?
依稀记得好像是润肺止咳、安神助眠的……
许是雁羽遥或者乔乔送过来的吧。
展信佳没多想,喝了半杯,扔下拐杖摸回床榻上缓缓闭上了眼。
等腿伤好了之后她得想办法去一趟念安城,矿场出了事,持有矿场地图的哥哥肯定会被巫兰莲的人怀疑,她得去看看哥哥怎么样了。
翌日,展信佳起得很早。
虽然她受了重伤暂时被免去了平日的操练,但躺着也是躺着,还不如去看看将士们训练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小王八蛋腚痒了偷懒。
再者,这个点还能赶上早饭呢。
展信佳没想到会在吃饭的营帐遇见沈肃清,她愣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青年却神色淡漠从容自若,视她为无物,只与她擦肩而过。
她心中微微失落,垂眸,心不在焉的盛了份芋头骨头汤。
平日喝芋头汤她还得费点时间把葱花挑出来,今天也是奇了怪了,汤里居然没放葱花,而且做饭老师傅的手艺又进步了啊!
喝到喜欢的汤,展信佳翘起嘴角,心情好了些。
吃完早饭,她拄着她那小拐杖悠哉悠哉的就去了演兵场。刚一露面,原本还在列队的将士们一股脑的就涌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围着她。
“展都尉!展都尉!!”
“展都尉你的伤好了吗?虽然你没赶上庆功宴,但我们可偷偷给你留了两坛好酒!”
“哎唷,好久没看见咱们展都尉,浑身都感觉不得劲了。”
另一个人笑着接话,“你那是皮痒了欠抽吧?展都尉,快揍他一顿!”
众人哄笑。
原本低落的情绪逐渐好转,展信佳扬着笑,正要说些什么。
一偏头,就看见不远处的围栏后站了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青年肤色苍白得失真,毫无血色,似与雪融为一体。瘦削清隽的面容近乎脱相,本就优越的骨相因为过瘦愈发显得立体,乌色眼眶深陷。
有凛冽的风起,曳动他披散的漆发,阴郁昏暗的天色衬着这诡谲的场景,愈显阴恻恻。
隔着风雪,他悄无声息的遥遥注视着这边,静静的盯着她。
一双微敛的凤眼沉如浓墨,恹恹半阖着,没有半点高光
目光阴鸷,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展信佳被吓一大跳,心脏猛地一颤,拧眉。
“沈……?”
她刚说出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叫住他。
青年淡淡瞥了她一眼,转身,消失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