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窗外的雪粒子簌簌砸在琉璃瓦上,安陵容就着烛火数着黄历上的红圈。
为了不招华妃等人的嫉恨,她利用喝冰水导致生理期提前,总算是与沈眉庄的侍寝天数一样,虽还是遭受了挤兑,但是也算不出挑,自此退出侍寝,保养自己的身体。
只是……
\"小主,内务府新送来的黑炭。\"宝鹃捧着竹筐进来,呵出的白雾里裹着硫磺味。
安陵容用银簪拨了拨面前的火炉,火星子溅在簪头的珍珠上,燎出几点焦黄:\"掺了多少碎石?\"
\"三成...\"宝鹃声如蚊呐,\"奴婢再去换...\"
\"不必。\"她将簪子插回发髻,珍珠的瑕疵恰好对着铜镜,\"把炭分给守夜的宫女,让她们把地龙烧热些。\"
宝鹃愕然抬头,烛火在她眼底跳动:\"可小主畏寒...\"
\"本小主冷惯了。\"安陵容推开雕花窗,寒风卷着碎雪扑在面颊上,\"倒是素荷手上的冻疮,该用獾油膏抹一抹。\"
她瞥见墙角扫雪的小太监跺了跺脚,鹿皮靴底裂了口,\"明日让针线房送十双棉靴来,要絮新棉花。\"
“可是……”宝鹃再次出口。
安陵容有些厌烦宝鹃老是反驳他,直接把素荷还有菊青叫进来吩咐她们。
“小主不用叫他们,奴婢……”安陵容挥手打断宝鹃未出口的话语。
素荷和菊青很快进来,安陵容故意忽略默默盯着的宝鹃,又吩咐了二人其他事情,二人才离开。
宝鹃盯着离开的二人,低垂着头抿住下唇,心里暗恨,果然这些家伙都是不安分的,时刻想要取代自己的位置,自己必须保持在安陵容心中的首要地位以及贴身大宫女的位置,不然皇后娘娘那边就没有办法交代!
这样想着,宝鹃更是下定了决心,要努力排挤菊青和素荷。
更漏指向亥时三刻,安陵容望着廊下瑟缩的宫人,忽然想起初入宫时那个雪夜。夏冬春被杖毙的血融化了积雪,太监们用草木灰盖住猩红时,她也是这样缩在窗后数更声。
\"今夜不用守夜。\"她将鎏金手炉塞给宝鹃,\"带她们去耳房烤火,把本宫抄的经书烧了取暖。\"
宝鹃捧着经书的手直抖——那是皇后赏的《金刚经》,洒金笺上墨迹未干。安陵容轻笑:\"佛经渡人,纸灰暖人,都是功德。\"
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安陵容立在窗前,看一灯笼出现。
那是……
甄嬛的月白斗篷在梅枝间忽隐忽现,像只扑火的蝶。
\"小主可要出去...\"宝鹃试探着捧来红狐裘。
\"本宫的梅花开在内院,可以直接在院内观赏。\"安陵容剪断烛芯,将窗棂关严。她早命人将延禧宫的野梅移栽到廊下,此刻虬枝上缠着素绸——原是为祭奠夏冬春备的,此刻倒成了幌子。
炭盆里的黑炭噼啪炸响,她听着耳房隐约传来的笑闹声。小良子正给宫女们讲乡野志怪,说到\"黄大仙讨封\"时,素荷吓得打翻了姜茶。这些声响比皇帝的赏赐更让她安心。
安陵容忽然听见墙根传来压抑的咳嗽,抬头望去见是刚调来的粗使宫女秋棠,单衣外只裹着破棉絮。
\"怎么不去领冬衣?\"
\"内务府说...说延禧宫的份例用完了...\"小宫女跪在雪地里,冻紫的指尖攥着扫帚。
安陵容解下灰鼠皮斗篷扔过去:\"明早去库房取几匹靛青布,给每人裁件夹袄。\"
宝鹃急得扯她袖角:\"小主,那是您自己...\"
“好了,宝鹃,不用再说了”安陵容打断宝娟说的话,每次开始她想要施恩的时候,宝娟总会出来阻止她,她真的厌烦了。
再看看周围菊青和素荷,还在耳房,安陵容有些想叹气,这两个不争气的,还是要调教调教,她打发二人离开。
我也该让皇上想起我了,安陵容不由想到,才一段时间没见皇上,待遇又开始下降。
安陵容听着耳房渐歇的笑语,将皇后赏的鎏金护甲浸入酒杯,护甲缝隙里的浮起来一层黑色。
这后宫真的是世态炎凉,尤其是对她这样身份低微的嫔妃,还没有后台可以依靠的人来说,她没有宠,就是人人可欺的对象!皇后 华妃……安陵容再次见识到后宫的残酷。
她望着甄嬛寝宫方向忽明忽暗的灯火,想起那夜皇帝抚过自己喉间时的叹息:\"你这嗓子...倒让朕想起故人。\"
雪越下越急,延禧宫的灯笼在风里晃成暖黄的茧。
安陵容就着烛台的火苗,将墨研得浓稠,素白绢帕铺在案上,她执笔的手腕悬停半空,墨汁在笔尖凝成欲坠的珠。
\"小主,该用安神汤了。\"宝鹃捧着药碗进来,蒸腾的热气里浮着当归的苦香。
安陵容笔锋微颤,一滴墨落在帕角,晕开暗色的痕。她望着那点污渍忽然轻笑,笔走龙蛇间,墨痕化作嶙峋梅枝。指腹蘸了朱砂点染花瓣,又在花心描粉,霎时寒梅映雪跃然帕上。
\"把这方绣帕送去养心殿。\"她将帕子叠成方状,\"就说...说妾身见红梅傲雪,想起皇上那日说的'草木有本心'。\"
宝鹃退下后,安陵容从妆奁底层取出个锦囊,素荷新采的辛夷花碾成细粉,混着龙脑香细细填进香囊夹层。
她对着铜镜将香囊系在腰间,镜中人眼波流转——今夜皇帝必会来。
三更梆子响过,龙涎香混着雪气涌入寝殿。皇帝指尖摩挲着那方绣帕,目光在题诗处流连:\"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安常在这诗...\"
\"是妾身幼时听游方道人吟过。\"安陵容奉茶的手恰到好处地颤抖,盏中碧螺春泛起涟漪,\"当时不懂,如今见着红梅映雪,倒品出几分傲骨。\"
皇帝揽过她单薄的肩,忽觉怀中人比初见时更清减,指尖划过诗句,他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辛夷香,这味道让他想起纯元病中常焚的药香。
\"这香...\"
\"是妾身用晨露调的辛夷香。\"安陵容仰起脸,烛光在她眸中碎成星子,\"太医说能安神养心,临近年关,事情繁多,想必皇上近日批折子辛苦了,妾身想...\"
话未说完已被封住双唇,皇帝尝到她唇上蜂蜜的甜。
案头烛火摇曳,绣帕上的金粉梅瓣映在锦帐,恍若漫天星子坠落。
次日清晨,苏培盛送来支羊脂玉梅花簪。
安陵容对镜簪发时,发现簪头暗刻着\"琬\"字,那是纯元皇后的小字。她抚过冰凉的玉瓣轻笑,昨夜刻意模仿的吴语小调,果然奏效,哪怕皇上心中所念的人不是她!
腊月廿八的宫宴,安陵容裹着银狐裘立在廊下看小太监们挂灯笼。素荷捧着手炉过来,低声禀报:\"华妃娘娘的步辇往御花园去了,说是要折绿梅装点翊坤宫。\"
\"那我们就待在延禧宫不出去\"安陵容呵出团白雾,这天气真的很冷了,她很佩服还出门的华妃。
宴席上,安陵容特意选了末座。皇后赏的宫装流光溢彩,她却在外罩了件月白素缎比甲,让自己显得低调。
当华妃的九尾凤钗晃过眼前时,她不小心打翻酒盏,葡萄酿泼湿了衣袖。
\"安妹妹这是吓着了?\"华妃护甲敲在红木案上,\"本宫又不是那吃人的夜叉。\"
安陵容伏地请罪,发间玉簪滑落在地,清脆的碎裂声里,皇帝瞥见她腕间未愈的冻疮:\"起来吧,换件衣裳。\"
更衣途中,安陵容路过梅园,素荷提着灯在前引路,忽然压低声音:\"小主,西南角有人影。\"
梅枝轻颤,几点积雪簌簌落下,安陵容望见甄嬛身边的流朱抱着红梅匆匆而过,花枝上系着的五色丝绦在雪地里格外醒目。
这是……安陵容想起原剧情里甄嬛和皇上梅园偶遇,她垂眸想起自己偷偷避着宝鹃,让菊青送去给甄嬛的西番莲花汁浸泡过的的绢花,希望今晚能派上用场。
这样她在这场后宫的争斗里就多了几分把握!
之后便继续去更衣。
宴席重开时,安陵容换了件藕荷色夹袄。皇后赏的翡翠镯子不小心磕在案几上,她惶恐地褪下:\"妾身笨手笨脚,还是不戴了,怕糟蹋了娘娘心意。\"
\"没事,估计是冻着了才这么不小心\"皇后拨着佛珠微笑,\"剪秋,把本宫的缠枝莲纹手炉拿来。\"
安陵容接过手炉时指尖微颤,黄铜炉身烫得惊人。她瞥见炉底暗刻的\"景仁\"二字,想起那日浸在药汤里的翡翠镯子浮出的一层油膜 ,真的有些厌烦了。
华妃突然娇笑:\"皇后娘娘的赏赐可要捧稳了,别再摔出个好歹。\"
戌时三刻,皇帝离席更衣。沈眉庄拉住安陵容衣袖:\"安妹妹,我有些不胜酒力,妹妹可要同去醒酒?\"
安陵容想了想点头同意。
梅园深处,甄嬛踏雪的剪影映入眼帘,素银簪子松松绾着青丝,月白斗篷下露出半截茜红裙裾。
“那是莞妹妹?”沈眉庄在安陵容的刻意引导下也去了梅园,此时看到甄嬛的身影,不由小小的惊呼出声,她没有想到,病中的甄嬛会出现在这。
“是莞姐姐”安陵容赶紧拉住要出去的沈眉庄,两人隐在假山后,这会可不能出去,没看到皇帝的身影也出现了吗?
她们可不能打扰了皇帝的雅兴,不然可就有麻烦了!
二人看着皇帝疾步上前。
\"莞莞...\"帝王的呢喃散在风雪里。
甄嬛回眸的刹那,安陵容精准捕捉到她鬓间绢花。
那朵玉兰是用西番莲花汁染就,遇热会散出催情香气,真好,甄嬛今夜戴上了。
眼见皇帝拥住甄嬛,安陵容赶紧拉着看得目瞪口呆脸红红的沈眉庄悄然退去。
次日清晨,六宫皆知莞常在得宠,安陵容对着铜镜梳妆,将昨夜拾得的五色丝绦系在妆匣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