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冰棱时,瞥见个雪堆在动。那团灰扑扑的棉絮里突然伸出只小手,指节冻得像紫姜芽?
\"停!\"婉宁跳下马车,金缕鞋陷进雪地。拨开积雪才看清是是个小丫头,身上裹着写满《女则》的破纸,腕子被麻绳勒得见了骨。
\"贵人行行好...\"孩子张嘴露出缺了门牙的豁口,\"阿离三天没吃饭了。\"
寒风卷着碎雪扑在小姑娘的脸上,那张本该粉嫩的脸蛋此刻像颗被冰霜啃噬的苹果,紫红肿胀的皮肤下透出蛛网般的血丝。
她蜷在婉宁怀里哆嗦着,单薄的麻衣裹着写满《女则》的破纸窸窣作响,仿佛裹着一把枯枝。
每一声牙齿打颤的响动都像碎冰碴子砸在耳膜上,骨头隔着衣服硌得婉宁胸口发疼——那具身子轻得骇人,脖颈细得能掐住脉搏,脊椎骨嶙峋地顶起布料,像一串即将崩断的念珠。
婉宁的敞开披风裹住她时,小姑娘突然发出一声幼猫般的呜咽,冻裂的指尖无意识地揪住她的衣领,指甲缝里结着黑红的冰碴。
呼出的白气孱弱地飘散,睫毛挂着霜,一颤便簌簌落下细雪,露出底下青灰的眼睑,仿佛连最后一点活气都要被寒风抽干了。
婉宁的心在这一刻被狠狠揪住,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才会这样对待一个小女孩!这个女孩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样子!
“公主”春桃有些震惊地看向表情焦急的婉宁,她瞪大了眼睛,要知道婉宁在她眼里一直是一个性格反复无常,喜欢自虐打砸毁灭一切事物的疯女人。
没想到她居然会不顾这个小女孩身上的脏污,直接亲手且动作轻柔地抱着人就上马车,而没有命人直接将这个女孩扔远点。
要知道就是普通的贵妇人看到,估计也会嫌弃,哪怕是心肠顶好的,最多也只是叫下人将人抱起来,而不是亲自上手,动作还如此轻柔,好似抱着的是个瓷娃娃。
婉宁没有理会呆愣住的春桃,她亲自剖开小女孩身上的破纸和麻衣,将来到温暖车厢里有些潮湿的衣服剥掉,避免摩擦皮肤。
随着婉宁的动作,露出了里面瘦弱被鞭打过得的青紫痕迹,婉宁动作一顿。
阿离浑身抖了一下。
“是我弄疼你了吗?等下马上就好,你先忍忍”婉宁轻声安抚。
“春桃,给我拿件衣裳”她拿自己的披风兜帽紧紧裹着她的小脑瓜,身体热量大部分从头部散失。
春桃赶紧回神,翻找起来。
婉宁拿过一旁一直温着的蜜水,轻柔地扶正小女孩的身体,将杯子递到她的嘴边。
阿离闻到香甜的气息,有些混沌的精神瞬间苏醒,她叼着杯子,大口地吞咽。
“慢点,这里还有,都是你的,不要着急”看着怀着小女孩哪怕被呛到了仍不忘抓着杯子的举动,婉宁感到一阵心疼。
她小心地拍打小女孩的后背,缓解她的呛咳。
姜离在婉宁的安抚下慢慢停下咳嗽。
婉宁赶紧让春桃帮忙,把刚才打湿的披风换掉,一起给小姑娘换上她的衣裳,宽大的衣裳包裹住姜离的身体,姜离闻着衣服上的海棠熏香,她感到温暖和幸福。好久没这么温暖过了,泪水不禁滚落下来。
“别哭,是不是还难受”婉宁赶紧接着给她拍打。
姜离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婉宁接着给姜离倒蜜水,吩咐春桃找出易消化的糕点给小姑娘垫垫肚子。
成王有些奇怪自家妹妹的马车怎么没有跟上来,他直接回头,拉开车帘的时候就看到婉宁身旁坐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正在双手捧着糕点,慢慢吃。
成王有些惊奇,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妹妹居然这么善良,自己的妹妹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居然还对他人抱有一片善心,不禁有些感叹。
婉宁向成王解释了自己没有跟上的原因,让成王先回去,她处理好小姑娘的事情就会去王府找他。
成王着急回去找幕僚,留下一些侍卫便离开了。
等姜离吃饱喝足了,婉宁才慢慢问起她是谁,为什么会出这样要求现在那里。
姜离立马跪倒在地,匍匐着先向婉宁道谢,才开口解释“我叫姜离,是被贞女堂的堂主赶到山林里去捡柴,要求我捡够五十斤柴才能回去,我太冷了,就不小心睡着了……”
婉宁听了勃然大怒,五十斤柴,在大冷天,山林里,要求一个十岁都不到的孩子要捡够了才能回去!
这是怎样心肠歹毒的人才会这样要求!
她用力地拍了下雕花扶手,吓得小姑娘颤抖了下,婉宁马上询问春桃,贞女堂是哪里,春桃连忙摇头表示不知道。
她一个小宫女,除了皇宫和公主府,其他地方也不清楚。
还是小阿离解释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婉宁连王府也不回了,就调转马车朝贞女堂而去。
贞女堂的朱漆大门\"吱呀\"裂开条缝,窜出个满脸横肉的婆子:\"这赔钱货又装死!\"扬起的藤条还没落下,就被婉宁用马鞭绞住脖颈。
\"本宫倒要看看,谁敢打。\"压抑了许久的怒火此时借着这个由头喷发出来,原本就糟糕的心情此时更是烂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