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宁因为身体原因,跟不上先行军的队伍,等肃国公都到边境的时候她还差一日的行程,或许是因为激动,这段时间,她咳血的症状好多了,就是脑中太活跃,始终难以入睡,靠着安神汤才能稍稍睡那么一会,她醒来脑中思绪翻飞。
她想了很多,她作为姜离离时,因为脑子受伤,失忆了,她那会总觉得自己不是姜离离,可是要问她是谁又没有头绪。
身心疲惫,本来想躺平,结果因为无锋刺客,上官浅和云为衫被迫入局,努力学习制作武器保护自己,贡献计策一起对付无锋,然而还没来得及见证无锋的灭亡,倒是先见证了自己的死亡。
她被宫门月长老那个恋爱脑老登给弄死了,想想就憋屈,她一个小姑娘招谁惹谁了!
后来再醒来就是婉宁身上,这个悲惨的质子公主,简直让她见识到了人性畜生化的多样性,她自己精神状态也深受影响,常常无法控制自己,发脾气砸东西。
还好没有暴起伤害无辜之人,只是这一天天活得也是很累,心中无时无刻不充斥着怨气和暴虐,想要毁了一切,好容易和成王哥哥解除心结,心中怨气减退,之后又为女子维权,算是做了好事,人也平和许多。
可惜还没多久就因为那个王御史 ,杀了第一个人,还有后来贪污腐化的户部尚书,都让她再次破防失控了,她真的难以控制,也不想控制了,对于那种人死了她都不觉得愧疚,在军械军粮军饷上做文章,简直找死!
她内心深处始终对保家卫国的将士保持最高的崇敬,她始终觉得将士们已经流血了,那就不能再流泪,最基础的生活条件要给人搞好,不能有任何克扣。
尤其是军械上,难道让人家打仗打着打着挥出去一刀? 结果敌人的刀没断,自己的刀先断了,不是死在敌人的手上,而是死在自己人偷工减料的武器上!
所以这次虽然匆忙,但是婉宁还是尽最大努力,自掏腰包给将士们做好了基础保证。
等婉宁赶到时,战争已经爆发。
她看见代国军阵前竖起十丈高的木架。拓跋烈金甲红氅,正将个浑身是血的人吊上横梁——那人破烂中衣下隐约露出狼头烙印,左腿自膝下空荡荡的,正是当年与她同囚地牢的燕军斥侯陈大眼。
\"燕京的缩头乌龟听着!\"拓跋烈的弯刀划过陈大眼胸口的旧疤,\"你们公主当年给本王舔靴底的时候,这狗奴才还在学狗叫讨肉吃呢!\"
城头守军骚动起来,几个年轻士兵的弩机已探出垛口。
\"都不许动!\"肃国公的佩剑劈在箭垛上,火星迸溅,\"这是诱敌之计!\"
婉宁的指甲抠进箭捆,木刺扎进掌心。她看着拓跋烈割开陈大眼的腰带,染血的裤子被抛向燕军方向。
弯刀贯穿他口腔的瞬间,婉宁看清那满是血污的胸膛上,用烙铁烫着九个歪扭的燕篆——**陈大眼在此,魂佑燕疆**。
\"取我的火铳来。\"婉宁忍不住了。
但是被执意要跟来的松墨制止了,“公主 ,不可轻举妄动,我们的火铳还不到上场的时候”
婉宁看着小小少年比他沉稳的模样,默默收回命令 ,确实,这时候冲动只会引起代国人的警惕心,打草惊蛇不好!婉宁最终决定先去和肃国公汇合。
肃国公见到婉宁先礼后兵,他行完礼后,一剑的横在婉宁颈前:\"公主殿下,战争不是儿戏,您若敢擅自不听老臣的指挥 ,老臣现在就绑你回京!\"
\"国公爷,不,主帅请放心,本宫一定听话,不违抗军令,本宫来是来助您一臂之力消灭代军的,您请看。\"婉宁不退反进,任由剑刃割破油皮。
“今日风向西北,拓跋烈的金狼骑顶风难睁眼。\"
老将军的瞳孔倏地收缩。,暮色中,代国轻骑正在侧翼移动,狼头幡恰被风沙卷向东南。
\"借我三百斤臂力的铁胎弓。\"婉宁踩上箭垛,染血的布条缠住手掌,\"再请主帅往东南放三道烟—我知道,代国战马最怕艾草烟。\"
萧将军的剑尖开始颤抖,婉宁命自己的暗卫拉满铁弓,弓弦震颤的瞬间,裹着艾草的火矢如流星贯入狼头幡。
\"擂鼓!\"萧将军的嘶吼震落墙头积沙,\"床弩齐射东南向!\"
代国军营腾起的火光中,暗卫的第二箭穿透拓跋烈的金盔缨穗。她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与沙,却见陈大眼的残躯在火中挺成一道碑影。
当夜,燕军死守不出。
代国轻骑在艾烟中溃退三十里,关隘内熬金汁的恶臭混着血腥气。婉宁蜷在灶台后舔舐掌心溃烂的伤口,忽听头顶传来玄铁重甲的铿锵声。
\"吃。\"将军扔来半块压扁的胡饼,饼上还沾着黑灰,\"明日拓跋烈必用冲车,你负责在瓮城撒铁蒺藜。\"
\"主帅不怕我误事?\"婉宁接过顺势咬了一口。
\"怕。\"萧将军解下护心镜扔给她,但事急从权。
婉宁开口道,\"主帅见过火铳的威力吗?我带来了一队培训过的火铳手,可做奇兵。\"
萧将军惊奇,他之前也听闻,说婉宁长公主制造出了火铳,很厉害,能射杀五十米外的目标,五十米外火铳速度快,五十米内,它更快。
只是自己忙于镇守边疆,无缘得见,没想到婉宁公主把她它带来了,而且还带了一队的人手!
火把在城楼缺口处晃出半圈光晕,婉宁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解开时露出段两尺长的乌铁管,月光顺着管身上三道螺旋纹流淌,尾部嵌着枚鸽蛋大的火石。
\"装铅子三颗、火药半匙。\"她单膝跪地,铁管架在垛口裂石间。远处飘着代军斥候的火把,约莫五十步开外。肃国公刚要开口,忽见婉宁手腕一抖,铁管尾部火星迸溅。
\"轰!\"
夜枭惊飞,火把应声而灭。老将军抢过亲卫的牛皮盾冲下城楼,举着火折子往声响处照——盾面嵌着两颗铅丸,第三颗穿透三层牛皮,正卡在最后一层麻絮里。
\"最远八十步能破甲,三十步内铁浮屠也挡不住。\"婉宁咳着往铁管里吹气,白烟从管口袅袅升起,\"就是装填要半柱香,雨天哑火。\"
肃国公的护心镜在城砖上划出火星,突然指着瓮城西侧:\"把你的人拆成三队,藏到马面墙暗门里。\"老茧遍布的手指蘸着血水画线,\"等冲车撞破门闸,放拓跋烈的重甲兵进来——\"
\"关门打狗。\"婉宁眼睛发亮,从箭囊抽出支箭,把尾羽全拔了,\"铅子沾金汁,中者三日溃烂而亡。\"
三更时分,二十名火铳手蹲在婉宁跟前。她正用匕首削着木筒:\"记住,放完铳就往地沟钻。\"突然抓起个瘦小士兵的手按在铳管上,\"别抖!当这铁家伙是你婆娘,手稳才能活命。\"
暗红色朝霞漫过尸横遍野的关墙时,代军冲车终于撞破城门。拓跋烈亲率铁甲卫涌入瓮城,忽然听见头顶响起尖锐竹哨。两侧墙缝里探出二十根乌铁管,像极了阎王爷的判官笔。
后来边关小儿传唱,说那日城楼落下的是铁雹子,专砸恶人的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