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云述这种非人感十足,且充斥着惊悚的自我修复景象已经免疫的池眠一开始还有些无言,毕竟只要看到这种血淋淋景象,他就知道,大概又是众多的云述在内部“消化”了。
可下一秒,他却蓦地反应过来,这片空间里可不只有自己一个人,后面还有一堆对云述体质不了解的其他人。
池眠的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他突然觉得事情有些糟糕。
要是身后那群人因此而彻底疯狂起来或是做出什么其他怪异的举动,尤其是还有一个本就极其渴望永生且一直在试图接触并得到云述的江许在,此外,再加上云述也不是一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主……
池眠简直不敢想之后会发生多么恐怖的事。
于是他赶紧绕过一旁突然陷入诡异宁静的人群,几步走到云述的跟前,拉着他就打算出去。
但池眠才刚抬手抓住云述的胳膊,他自己的腰就被人一把扣住,修长宽大的手随着怀中少年不安分的动作而愈发的收紧。
直至怀中之人意识到挣扎不开而渐渐安分下来后,云述才渐渐停下了持续收紧的动作。
可此时,他的手已经隔着衣物,深深陷入了细腻柔软的皮肉之中。
与此同时,被人牢牢禁锢在怀里,侧脸还贴在对方裸露在外的冰凉颈间皮肤上的池眠,在感受到手下攥着的潮湿衣物和周遭密不透风的腻人香味后,他才缓缓意识到:
云述并不是穿了一身暗色的衣服,而是,对方身上的衣物被数不清的血渍染成了暗色。
但在想起侧脸贴着的冰凉后,他又后知后觉的想到,对方,好像在带着初春寒意的雨中待了很久,久到皮肤没有一点温度。甚至于在刚贴到的时候,池眠还以为是贴到了一块冰上。
没管对面的那群垃圾都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云述只是平静的垂眸看着怀中那稍显错愕的少年,片刻后,他轻轻抬起另一只垂落在身旁手,从腰间开始,顺着清瘦的脊骨一路蜿蜒向上,最后以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姿态,轻轻搭在池眠的后颈上。
他又轻轻重复了一遍,鸦黑的睫羽轻垂着,半遮掩住漆黑的瞳孔,眼底的光芒明明灭灭,但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又轻柔:“眠眠,怎么不说话呢?”
现在只想赶紧拉着人离开这里,以免事情发展超出自己掌控的池眠并没有发现云述的不对劲,并没有发现本该二话不说直接“黑化”的少年现如今竟一反常态的平静而又有耐心。
有耐心到,像是一个正在等着猎物主动踏进他早就设置好的牢笼的……捕猎者。
池眠不懂为什么云述还要停在原地,一副他不走别人也别想走的固执模样。
他忍不住拧了拧眉,但还在试图拉着云述离开。毕竟,只要云述待在这里一分钟,那么事情出现变故的可能性就会多一份。
可现在,江许还不能死,至少在“色欲”上线前他还还不能死。
于是他抬眸看向云述,眉头微蹙:“这件事待会儿再解释,但现在,我们先离开这里。”
云述的声音依旧温柔又不紧不慢,他专注的视线落在池眠脸上,不解的问:“为什么?”
池眠:“你的体质已经暴露了,现在不离开的话接下来会很麻烦。”
“那又怎样?”云述毫不在意,面上笑意依旧,“只要他们全都死了,就不会有麻烦了。”
池眠轻轻眨了眨眼,淡色的唇紧抿着:“但江许现在还不能死。”
云述垂眸静静的盯着池眠看了好一会儿,才似有些苦恼般的叹息一声:“可是,眠眠,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的。”
“我可不是什么不求回报的善人啊。”
沉默良久,池眠点点头,轻声许诺:“好。”
沉默的这一段时间里,池眠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想法,他想过要不要再骗云述一次,又或是想办法再忽悠过去,亦或是别的什么办法。
但想到最后,又觉得没意思,也没必要。
且不说眼下这个局面,如果不说实话的话江许真的可能会被云述给弄死,就说云述,他恐怕对那些自己隐瞒的事多多少的也有些猜测,现下只是需要验证罢了。
所以,说就说吧,反正要问的是云述,需要承受的也是他自己,就这样吧,已经累了。池眠也要开始摆烂了。
闻言,云述这才满意的弯了弯眸子,只是看向池眠的眼神中依旧带着沉甸甸的让人看不懂却为之感到心惊的粘稠情绪。
稍后的账他们稍后再算,但是现在……
云述看了眼那些盯着自己的眼神恶心的垃圾们,眸中的厌烦更盛:“既然江许现在不能动,那后面那群垃圾总该可以去死了吧?”
池眠:“?”
池眠:“!”
他赶紧抬手想去捂云述的眼睛。
失策,刚刚只顾着在意江许的问题,忘了后面还有一群辣眼睛的神经病们,也不知道云述都看了多少。
但池眠的手最终并没有盖到云述的眼睛上,而是在半路就被人截住,被人牢牢的攥在手心里不放。
池眠刚想问他干什么呢,云述就已经先一步兴师问罪,他歪了歪头,黑漆漆的眼珠目不转睛的盯着池眠,面上虽挂着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为什么,眠眠能看,我就不能看呢?”
池眠:“……没有,我没看到。”
他有些不理解,这个东西也是需要争的??
云述:“不信。”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心累的叹了口气后,池眠还是认命的和他解释:“真的,至于原因,回去我和你说。”
见池眠眸中对那些垃圾的厌恶不似作伪,云述这才可有可无的点点头,任由池眠带着他向外走。
一心只想带着“炸弹”赶紧离开这里的池眠并没有发现,在他拉着云述走出包厢的那一刻,云述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挂着弧度怪异的微笑,面容极致秾丽,却又极致的危险。
但包厢内,自云述出现的那一刻便被对方展露的容貌,和他毫不收敛的引诱蛊惑到的垃圾们,神情中并没有对危险的忌惮和恐惧,甚至于还下意识的忽略了云述一开始在他们面前展现出的那种非人感。
他们的脑海中现如今只剩下了对云述的狂热痴迷和病态的占有欲,现在只想着如何接近并得到他,如何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人……
其实,就算是他们还记得云述怪异的自愈能力,那又怎样呢?
反正,他们不会活着离开这个地方的。
只除了一个人——江许,不同于其他人只在意云述的容貌,他虽然也在意,但更在意的还是对方那超出正常人范畴的自愈能力。
江许眼中的狂热愈发的浓烈,眼睛瞪得很大,眼球微微凸起,甚至激动的连手也在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圣典中说的是对的!圣典中说的是对的!!”
“世界上竟然存在拥有这种恐怖自愈能力的人……”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是神在保佑他!是神在庇佑他!!这才让他发现了这样惊天的秘密!!!
“只要得到他,我就可以获得永生,只要得到他……哈哈,永生…永生啊……”
看池眠带着云述离开包厢,江许并没有阻止,也并没有去追。
追?为什么要去追?他们自己会主动送上门的。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池眠口中说的对他们信奉的神感兴趣,这些都是借口,都是托词。
实际上,池眠愿意顺着自己,愿意来这里,都是因为他其实另有目的,甚至于,这个目的很可能和自己有关。
但是那又怎样呢,他只要知道自己现在不会死,那就足够了。
只要自己得到了永生,他还会怕死亡吗?
不会!从那以后将不会有任何人能够杀死他!
所以,他为什么要担心呢,不用担心,他只需要专注于如何得到云述就行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信息,还是看云述对他们的态度。
虽然自己并没有听清他们都在说些什么,但是眼睛一直紧紧黏在云述身上的他,自然发现了云述的情绪变化。
云述一开始明明是想杀了他们的,但不知池眠说了什么,云述并没有选择这么做,看向自己的眼神里虽带着浓郁的杀意,却没了动手的意思。
至于看向其他人的眼神里依旧带着杀意,但那又怎样,反正死的又不是他,只要他不会死就行了。
“云述云述云述…………”江许口中神经质的念叨着云述的名字,眼神里是极尽的狂热,“逃不掉的……”
“我会得到你的,我会得到永生的!!”
-
然而被人如此惦记的主人公此刻却并没有心情去在意那些注定得死的垃圾们,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身前那个拉着他的清瘦少年身上。
云述现在的情绪十分割裂,割裂到他快按耐不住自己躯体中那快要成形的赝品,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依旧没说什么,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目光幽幽的盯着池眠看。
明明他的情绪现在十分暴躁,暴躁到想立刻回去杀了那些令人恶心的垃圾们,十分的嫉妒,嫉妒那个叫江许的垃圾凭什么能得到池眠如此的在意。
即便他知道那个垃圾与池眠的任务有关。
但那又怎样,他还是好嫉妒好嫉妒……嫉妒的想要爆炸。
还有现在,他应该因池眠不听他的话而把池眠狠狠的关起来,让他尝到不听话的后果,让他知道下次不能再不听话。
但他没有,统统都没有。
他现在只是套在一个情绪稳定的皮囊里,乖乖的跟在池眠身后,看着他带着自己离开,看着他说要将一切都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呢?会再骗他吗?
如果再要骗他的话……那就……好了,让他只能……永远无法离开他,永远…………
见池眠在往公寓的方向走,脸上一直挂着弧度不变笑容的云述轻轻扯了扯拉着自己的手,柔声道:“去我的别墅,好不好?”
虽然现在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夜晚的温度本就低,看着浑身湿漉漉的云述,池眠拧着眉:“但你现在需要马上把身上潮湿的衣服换了,我的公寓离这里不远。”
“没关系的。”云述弯了弯漂亮的狐狸眼,那张因染了血而显得愈发秾艳糜丽的面容上,满是与之有着极强割裂感的温柔,“我的别墅离这里很近,眠眠,今晚就去我那儿吧?”
见池眠似是有些为难,云述一边为他对危险的敏锐而感叹,一边又在为他待会儿将面对的事而感到惋惜。
是敏锐,可那又怎样呢?
该来的总会来的,做错事总是要受到惩罚的,逃不掉的……
云述被池眠抓着的手微微蜷了蜷,红唇紧抿着,垂落在眼睑的鸦黑睫羽轻轻翕动两下,声音有些失落:“眠眠说好要告诉我原因的,现在,是想反悔了吗?”
池眠的心跳现在有些快,带着让人无所适从的不安与心悸感,他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但在云述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拒绝。
可想到自己之前确实答应过对方别和江许走的太近,但今天却跟着江许来到了这种地方……
虽是因为任务,可违背承诺也是无可非议的事实。
再加上云述的情绪现在看起来也很稳定,可能是因为自己说了要把原因告诉他?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池眠却忽略了,对于云述,在这种情况下还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情绪还依旧稳定,这才是最不对劲的地方。
思索一番后,再加上云述这种可怜兮兮的表情,池眠最后还是点头了:“好。”
应该,会没事的吧……
见池眠点头了,云述则是微笑着扣住他的腰将其揽进自己的怀里,而后又亲昵的蹭了蹭他的侧脸,猩红微凉的唇瓣若有似无的贴近池眠的耳畔,柔声道:“眠眠真好。”
我的眠眠,还是心软了啊……
池眠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却又无法确切的抓住,只能微微蹙着眉,试图压下去心头那不减反增的慌感。
他抿了抿唇,道:“我们快走吧。”
云述笑的纯良,眉眼弯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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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述在用指纹打开别墅的大门后,并没有立刻就进去,而是侧了侧身,示意池眠先进。
池眠虽然有些不解云述的举措,但他还是点点头进去了,毕竟屋里总不能有吃人的怪物吧。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踏进别墅大门的那一刹那,身后视线一直寸步不离黏在池眠身上的云述,则是意味不明的是轻笑了声,眼尾微挑,眼下那颗存在感本就强烈的小痣也如吸饱了鲜血一般,变得鲜艳又惑人。
见池眠已经彻底进去了,云述也慢慢抬起步子,缓缓踏进这栋在黑夜中静静的矗立着的别墅。
“咔哒、咔哒。”
接连的两声,是门被关上和落锁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别墅中的灯没开,此刻四下满是如浓墨的黑暗,周遭寂静的池眠能听清自己因刚才接连的“咔哒”声而有些慌乱的心跳。
他忍不住伸手向后摸索了一下,边去找云述边问:“怎么不开灯?”
“开灯?”池眠在半空中摸索的手被另一只微凉而骨节分明的手抓住,随之而来的,还有背后覆上的柔软而又带着浓浓压迫感的身躯。
一道轻柔黏腻的疑惑声,混着浓郁腻人的香味,轻轻在池眠耳畔响起:
“为什么要开灯呢?”
“就这样……”不知何时爬上池眠腰间的手臂缓缓收紧,少年满是病态偏执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难道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