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限号的日子,我只能坐公车。公车上永远是那么挤,永远不缺小偷,每当我看见有人把手伸进别人的兜里,我都忍不住出手,抓住那只不知死活的手,小偷很少有单独作案的,抓住一个另一个马上出来制造混乱,好让被抓的同伙趁乱逃脱,我吃了几次这样的亏,后来学乖了。发现小偷并不急着出手,而是等他和同伙使眼色时,我再出手,派出所的同志笑着对我说,我坐的这趟公车上的小偷越来越少,小偷们都惧怕跟我同车,我已然成了小偷的克星,他们说,我最好别干法医了,天天坐公车,那公车上的小偷该全部下岗了。
这不过只是句玩笑话罢了,像我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去做如此这般无聊透顶之事呢?平日里,除非遇到车辆限行的日子,否则我几乎从不搭乘公共汽车出行。
就在这天,天空湛蓝得宛如刚刚被清水洗涤过一般,澄澈而透明;轻柔的清风徐徐吹拂着面庞,带来一丝丝沁人心脾的凉意。不知不觉间,我情不自禁地将手伸向车窗外,想要触摸那仿佛触手可及的微风。
“小姑娘,可不能把手臂伸到车窗外啊!”突然间,一个低沉而严肃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方响了起来。我惊愕地抬起头,只见一位面容慈祥但神情略带责备之意的老者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我。刹那间,一股强烈的羞愧感涌上心头——如此浅显易懂的安全常识,就连孩童们都心知肚明,然而我这个成年人居然还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
“真是太感谢您啦,老爷爷。要不您快请坐这儿休息一会儿吧!”我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连忙将座位让给这位好心提醒我的老者。岂料那位老先生竟然面无表情、语气冷淡地回应道:“不必了,小姑娘。我虽然年事已高,但身子骨还算硬朗,还不至于连站一小会儿都支撑不住。倒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整日里为了所谓的事业四处奔波忙碌,辛苦劳累得犹如疲惫不堪的小狗一般,你们才更需要有个地方能好好歇歇脚呢。””
听他如此一说,我红着脸坐下讪讪地说:“您这是去哪呀?”老者“哼”地一声,道:“接孙子,也不知道谁是孙子谁是爷爷,这年头倒过来了。”他说这话声音颇大,不少人听见笑了,都说老人说得对,如今的孩子就是祖宗,得供着捧着伺候着。
就在我们说话间,车子缓缓驶进了站台,随着一声轻微的刹车声,车稳稳地停住了。车门打开,我和那位老人先后下了车。由于我动作稍慢一些,便想着上前去搀扶一下老人家。然而还未等我伸手,老人却用力一挥手臂,中气十足地说道:“小姑娘,不用你来扶我,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自己能行!”话音未落,只见他步伐轻盈、身姿矫健地一跃而下,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地面上。紧接着,他抬起手朝着前方不远处的学校一指,面带微笑地对我问道:“姑娘啊,你也是来这儿接孩子放学的吧?”我轻轻摇了摇头,赶忙回答道:“不是的,大爷,我刚刚下班正准备回家呢。”听到我的回答,老人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噢”,然后便不再看向我,而是伸长了脖子,全神贯注地朝着学校的方向望去。
看到老人如此专注的神情,我不禁心生好奇,于是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这一看可不得了,只见一群身穿校服的男孩子正在学校的后墙边大声喧闹着,不知为何突然之间就开始相互推搡起来,眼看着就要扭打成一团了。见到这般情景,我不由得心头一紧,来不及多想,连忙抛下身边的老人,拔腿就朝着那几个孩子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边跑我还边扯开嗓子高声喊道:“都给我住手!你们几个别再闹啦......”也许是听到了我的呼喊声,原本扭打在一起的孩子们当中,有好几个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转身撒腿就跑。而剩下没有跑掉的那个孩子,则因为失去了对手的支撑,身体猛地一晃,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我跑过去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气,那孩子腹部被刀划开了一道大口子,肠子都露了出来,整个人痛苦地昏厥了过去。此时老者已经到了,他气喘吁吁地看着地上是孩子惨叫一声:“小文,你咋的了?”说着就要扑上去,我立刻明白,受伤的孩子就是老者的孙子,我怕他扑上去给孩子造成第二次伤害,忙伸手拦住他大吼:“快,叫救护车……”说着我蹲下了,对孩子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这些处理应该能保住他的命。
救护车来了,我不放心老者自己去,跟着他一起去了医院,老者早就没了在车上那份镇定,他像是失了魂,走路都需要我的搀扶,孩子被推进了手术室,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哭着说:“这可怎么办呀?我大孙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我赶忙安抚道:“老人家,您千万别太激动,刚才我仔细查看了一下孩子的伤势,情况虽然看起来挺严重的,但好在并没有伤及要害部位。所以啊,性命肯定是能够保得住的,只不过可能需要受一些皮肉之苦罢了。”
那老者听后,满脸狐疑地质问我:“哼,你又不是医生,凭啥这么说?难不成你还懂医不成?”面对他的质疑,我心里一阵慌乱,可又不能如实相告自己其实是一名法医,万一把他给吓着了怎么办?于是,我只得硬着头皮胡乱地点点头应承下来。
就在这时,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我竟然碰到了一个老熟人。想当年,我俩曾一同前往参加某个重要的学术研讨会呢。真没想到会在这儿与他不期而遇,而且更巧合的是,他居然在此处工作。只见他隔着老远就冲着我热情地打起了招呼:“嘿,黎法医,咋会是你呀?”边说边快步朝我走来。
我急忙迎上前去,跟他寒暄起来。毕竟多年未见,彼此间有好多话想说。就这样,我俩站在那儿聊了好一会儿。期间,他显得非常忙碌,中途还接了个紧急电话,然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等我转身再回到那位老者身旁时,却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里透露出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我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迅速扫视了一遍自己身上的穿着打扮,心想应该没啥不妥之处吧?实在搞不懂这老爷子究竟为何这样看着我。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老人家,您……这是怎么啦?”
“你是法医?”
“嗯!”
“你姓黎?”
“是呀!”
“那你可认识一个叫黎香的法医?”
我一怔道:“我叫黎香,但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那老者立即站住,浑身竟微微发着抖,双手向我伸来,我见他如此激动,连忙走过去抓住他的手问:“大爷,你怎么啦?”
他道:“寻你好久了,我的孙子算是有救了。”
我听了他的话,吓了老大一跳,他的口气,像是我是他孙子的救星,这我可不敢当。所以说:“大爷,您寻我做什么?不会是帮你照顾孙子吧?照顾小孩我可不在行……”
老者忽然叹了一口气,打断我的话说:“我们……我们来自一个地方,现在……怎么说那,有一股力量正在驱赶我们,我想今天我孙子之所以会受伤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件事说来话长……”
见我皱眉没说话,他低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可能跟我回一趟我家?”
“现在?”我吃惊地问。
“不,要等我孙子的手术做完,你能等吗?”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老者期待的目光,我怎么忍心拒绝。所以我点点头。
“谢谢你!我叫郑成立,你可以叫我老郑。”
我点头,没想说话。望着手术室的灯,希望它快点灭了,又不想它灭了,心情很矛盾。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快步向这边走来。
“爸!小文他怎么样了?”女人冲着郑成立叫道,同时奇怪的看了我一眼,随即指着我问:“你……你是捅了我家小文孩子的家长?”
我连忙摇头说:“不!我谁的家长也不是,当时我正好遇见,陪着老人一起来的。”女人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目光并不友善,老者没理她,似乎对她并不友好。
“爸!小文,没事吧?”
“哼!你们还知道管孩子,整天就知道吵架吵架,好好的孩子,弄成现在这样……”
“爸这能怪我吗?你儿子在外面有多少女人都不知道,还不信我跟他吵吵,我都要憋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女人说着哭了出来。
“行了!孩子还躺在里面不知道死活,你哭丧个啥,你们俩没一个好饼,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俩陪葬。”老者怒气冲冲地喊着,引来了护士让安静,一时间全都不说话了。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疲惫地走了出来,老者和女人慌忙迎上去问:“我儿子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还得先送加护病房在无菌环境下观察几天,你们还不能看他。”
“没有生命危险就好。”老者总算松了口气。然后看着女人说道:“你在这里守着小文,我回去有点事,晚点过来。”说完他看了我一眼,我识趣地跟在他身后。
我跟着老者来到他的家中,很朴实的四合院,任谁也看不出老者和人类有什么不同,这在我脑中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快请坐吧!实在不好意思啊,家里也没准备其他饮品,就只有白开水了,估计你们年轻人不太爱喝这种寡淡无味的东西。”老人边说着边热情地招呼着客人坐下。
“没关系的,老人家,咱们直接进入正题就行啦!”郑成立微笑着向老人点了点头,然后开门见山地说道。
听到这话,老人也不再啰嗦,清了清嗓子后缓缓开口道:“那行,既然如此,我也就长话短说了。其实啊,我们来到这个星球已经有好几百年之久了,这么多年来,我们和地球上的人类基本上都已经融为一体了。然而,就在最近这段时间里,我却意外地察觉到有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似乎正在暗中策划着将我们这些外星人从这里驱逐出去呢!”说到此处,老人不禁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一丝忧虑之色。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说道:“为了弄清楚这股力量究竟来自何方以及其背后的目的,我也曾多次尝试去调查它,但令人遗憾的是,至今为止我依然未能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无奈之下,我才想到要来寻求您的帮助呀!”说完,老人满怀期待地看向面前的我。
“我?”被突然点名的我一脸诧异地反问道,“为什么会是我呢?我真的不明白,像这种事情怎么会找上我的?”
面对我的疑惑,老人肯定地点了点头解释道:“因为你就是我们星球在地球上的联络员啊!所以一旦遇到困难或者麻烦,我们自然而然首先想到的便是来找你帮忙解决咯!”
“可是......”年轻人急忙摇着头否认道,“可是我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什么所谓的外星人,更别提知道自己居然还担任着联络员这样重要的角色了。我觉得您一定是弄错了,我绝对不可能是您要找的那个人呐!”
“这......不对呀!”老人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追问道,“难道你不叫黎香吗?而且据我所知,你不是一名法医吗?”
“嗯,没错,我确实叫黎香,职业也是法医。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是您所说的那个外星人联络员啊!”年轻人再次强调道。
“那就对了,我找的就是你。”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可我却一脸茫然。
“不管你承不承认你的身份,我都要跟你说,这股势力很恐怖,他不但试图驱赶我们,还想让地球人从此消失,你没见现在莫名其妙的案子越来越多吗?公交车上跟司机争执,车辆掉下大海,车辆失控撞向无辜车辆,还有发疯了的人砍杀幼童,这些……你不觉得奇怪吗?好似谁激怒了死神,死神正在报复整个人类一般。”
我还是摇摇头,他失望地闭上了眼睛说:“好吧!算我没说,你走吧!”
我没迟疑,逃儿一般地走了,我此时很混乱,好多人对我说,我是外星人,可我为什么没有这种感觉?路上没有车,我失魂落魄地走着,突然我停了下来,面对着一双老大的眼睛,眼睛里闪闪生着冰冷绿光,那竟然是一条蛇,北方城市怎么会有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