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叶覆盖的青石板在靴底碎裂时,林深闻到了混着尸蜡的艾草味。手电光束劈开浓稠的黑暗,照见穹顶倒悬的十二具牛头骨,牛角间缠绕的人发上坠着金蚕银饰,每只银饰都在滴落暗红色的液体——那是苗族蛊师特有的“守墓血引”。
“别碰任何刻着苗文的骨头。”阿朵的声音从防毒面具后传来,她腰间的牛皮袋剧烈蠕动,金蚕蛊的振翅声与石壁上的心跳声共振,“这里是‘百蛊坟场’,每具尸骨都是古代蛊师的血祭容器。”
林浅的手电突然定格在石壁上:焦黑的人骨间嵌着活物般的血痕,那些赤红的纹路正像蚯蚓般缓缓爬行,逐渐拼出完整的句子:“古滇祭司盗走金蚕圣种,以我族圣女之血培育虫皇宿主……”字迹在接触氧气的瞬间膨胀,露出下面更古老的刻痕,苗文朱砂写着:“血债需以血偿,第十九代宿主必断手足。”
“是活体血蛊文。”阿朵的银饰突然发烫,她从竹筒里倒出雄黄酒,却见酒珠在血痕上滋滋蒸发,“用蛊师的心头血混合金蚕蛊卵写成,会吞噬所有活物的记忆。”她望向林深,后者正盯着某道人骨上的尸蜡刻痕——那是组由金蚕与水龙组成的符号,正是父亲笔记本里反复出现的标记。
当林深的罗盘贴近刻痕时,盘心的太阳纹突然投射出淡金色的光影。影像里,父亲的手正在人骨上刻下相同的符号,背景中传来模糊的对话:“阿秀,第十九代宿主的培育需要双生血脉,浅儿的血能平衡蛊虫的凶性……”声音突然被蛊虫的嘶鸣打断,影像中父亲转身,露出颈间与林海相同的青斑。
“这里!”林浅的银刀挑起块风干的羊皮,上面用古滇文和苗文双语记载着:“第十代祭司林氏违背契约,将金蚕蛊植入亲生女体内,导致蛊虫反噬,苗族七寨遭血蛊屠城……”羊皮边缘染着新鲜的尸蜡,正是三个月前父亲死时身上的气味。
墓室中央的青铜祭坛突然发出蜂鸣,十二具骷髅从血池中站起,眼窝处嵌着的金蚕蛊泛着幽蓝光芒。它们手中的竹简正在滴血,墨迹竟与父亲的日记如出一辙:“1998年冬,在百蛊坟场发现‘虫皇培育记录’,克隆体林海的基因与古滇祭司完全吻合,可作为血蛊容器……”
“这些是父亲当年留下的实验记录!”林深的指尖划过竹简,发现每道刻痕里都嵌着极小的蛊虫卵,“他一直在寻找阻止血蛊的方法,却发现必须完成古滇国的三次血祭——父血断缘,兄血祭蛊,己血成帝。”
话未说完,祭坛下的血池突然沸腾。十二只金蚕蛊振翅飞起,翅膀上的苗文拼成“祭品”二字,墙壁上的血书骤然分裂成千万条血蛭,如红色暴雨般倾泻而下。阿朵甩出金蚕蛊,却见自家蛊虫被血蛭瞬间吞噬,她的银饰突然断裂,露出颈间与林海相同的青斑,皮肤下竟有细小的金蚕虚影在游走。
“是‘噬忆血蛭’!”阿朵拽着兄妹躲进石龛,血蛭擦着鼻尖飞过,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它们会吃掉我们关于虫皇的所有记忆,就像当年吃掉我母亲的意识……”
林深感觉太阳穴剧痛,父亲临终的画面正在模糊。他本能地将罗盘按在祭坛中央的凹槽,盘心的太阳纹与祭坛的虫形图腾重合,青铜表面突然浮现出立体星图,血蛭群在星图前僵住,化作血水顺着人骨缝隙流淌,显露出隐藏的密道入口。
“看密道上方!”林浅的手电照亮门楣,那里刻着父亲独有的暗号——三个重叠的金蚕纹中间嵌着罗盘图案,“这是他在抚仙湖底用过的标记,意味着‘生门’。”她的银刀划过暗号,石粉簌簌掉落,露出下面的血手印,掌纹与父亲的完全一致,指尖还握着半片虫皇玉碎片。
阿朵突然按住林深的肩膀,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血书里提到的‘圣女之血’,其实是苗族圣女的克隆体。”她掀开衣襟,心口的青斑与林海如出一辙,“我和林海都是用你父母的基因培育出来的,存在的意义就是为真正的宿主——你,承担血蛊反噬。”
密道内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血池中央升起座青铜桥,桥面刻满苗族十二蛊图腾。当林深踏上桥板时,桥身突然浮现出父亲的日记片段:“2000年夏,阿秀的意识开始被金蚕蛊吞噬,她最后说的话是‘别让浅儿知道她才是……’”字迹在蛊虫振翅声中消散,只剩下桥尾的双生榕图案在发光。
血蛭群再次逼近,阿朵突然转身,将金蚕蛊塞进林深掌心:“我体内的守墓蛊快控制不住了,你们先走!”她的瞳孔迅速变成竖瞳,皮肤下的青斑如活物般游动,“记住,双生榕树下的血祭池需要至亲之血,千万别让浅儿……”
话未说完,她的身体突然被血蛭覆盖,银饰坠地的声响中,林深看见阿朵腕间的银饰内侧刻着完整的苗文:“第十九代圣女阿朵,以血为引,开万虫窟门。”
青铜桥尽头的石门轰然开启,门内涌出的热风里混着蛊虫振翅的沙沙声。林深握着阿朵的金蚕蛊,发现虫身竟与自己掌心的罗盘纹路完全吻合,而在门后的石壁上,父亲用尸蜡写下的最后警告正在显现:“所谓虫皇降世,不过是古滇国祭司的永生篇局,真正的解脱,是让所有克隆体回归尘土……”
密道深处,双生榕树的根系穿透三层墓室,树根上缠绕着数百条金蚕蛊,每只蛊虫的翅膀都映着林深的倒影。树根中央的血祭池里,漂浮着十九具水晶棺,其中两具棺盖已经打开——里面躺着林海和阿朵,他们心口的虫皇玉碎片正在与林深掌心的罗盘共振。
林浅突然抓住哥哥的手,指着血祭池水面的倒影:“哥,你看我们的影子……”在摇曳的荧光中,他们的影子分裂成四人,除了熟悉的彼此,还有两个与林海、阿朵 identical 的身影,正站在阴影里微笑。
血书的最后一行字在石壁上蠕动,这次用的是古滇文:“当宿主踏入血祭池,所有克隆体的记忆将归位,而真正的第十九代虫皇,将在至亲的心跳声中苏醒。”林深握紧父亲留下的青铜铃铛,铃声里混着林海和阿朵的呼吸声,逐渐清晰——那是从他出生起就被植入的,属于克隆体的心跳。
密道外,阿朵的金蚕蛊发出最后的嘶鸣,她的身体化作无数血蛭,顺着青铜桥爬向血祭池。而在她消失的瞬间,林深终于想起父亲临终前未说完的话:“阿深,浅儿才是真正的虫皇宿主,而你……是为了保护她存在的克隆体。”
血祭池的水面突然平静,水晶棺中的林海和阿朵同时睁眼,他们的瞳孔泛着与林深相同的金斑,心口的虫皇玉碎片拼成了完整的图案——那是只展翅的金蚕,翅膀上的古滇文字,正是“牺牲”的意思。
万虫窟的最深处,第十九代虫皇的血祭,即将在至亲的背叛与真相的剧痛中开启。而林深掌心的罗盘,终于停止了旋转,指针直指血祭池中央——那里,属于他的水晶棺正在缓缓开启,棺盖内侧刻着与父亲日记相同的字迹:“对不起,我的孩子,你们从出生起,就是古滇国祭司的最后一道血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