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在溶洞穹顶折射出幽蓝磷光,林深手中的防水手电突然扫到前方水面下浮动的银灰色鳞片——那是比他小臂还长的刀齿蝰鱼,下颌外翻的刀锋状利齿在水流中泛着冷光,鱼群正以扇形包围圈向木筏逼近,鳞片摩擦声像砂纸打磨骨骼。
“是滇南刀齿蝰!”阿朵的苗银手镯在腿侧撞出脆响,这个皮肤黝黑的佤族姑娘鼻尖倏地绷紧。三个月前在澜沧江下游,她曾见过被蝰鱼啃剩的马帮骨架,那些伤口的齿痕和眼前如出一辙。此刻木筏上的七人正顺着暗河漂向未知的溶洞深处,而鱼群的第一波攻击已带着破空声袭来。
“照眼睛!”林深的战术手电骤然调成爆闪模式,强光刺破水面的刹那,领头蝰鱼的头颅突然扬起——它额前凸起的复眼在强光下呈现出水晶般的棱柱状反光。作为前特种部队的水下爆破手,他在滇缅边境的密林中听过猎人传说:这种蝰鱼依靠额间复眼感知水流震动,强光会导致其神经紊乱。
第一条蝰鱼的利齿擦着阿康的脚踝划过,这个在流沙陷阱中捡回性命的男孩此刻正蜷缩在木筏中央。林深的手电光束精准锁定第二波鱼群的眼部,六条蝰鱼在强光中猛地甩尾,刀锋般的背鳍竟将同伴的腹部剖开,腥甜的血水瞬间染红水面。
“该我了。”阿朵咬破指尖,从竹筒中抖出三只指甲盖大小的金斑蛊虫。这些来自佤族禁地的“血引虫”在接触到血水后振翅飞起,翅膀振动的频率与蝰鱼鳞片的共振频率诡异地重合。最前排的蝰鱼突然调转方向,锯齿状尾鳍抽向身后同类,鱼群在瞬间陷入混乱,银灰色的鳞片碎渣随着漩涡翻涌。
“它们的侧线系统被干扰了!”陈教授扶着防水笔记本的手在发抖,这位研究西南少数民族图腾二十年的学者,此刻正盯着水面下互相撕咬的蝰鱼群。他看见阿朵指尖渗出的血珠在蛊虫振翅时形成细小的血雾,而这些血雾竟在水面勾勒出佤族“猎头祭”的古老符文。
木筏在剧烈的水波中打转,林深趁机将备用的鱼叉甩向溶洞岩壁,钢索绷紧的瞬间,众人看清了前方河道尽头的景象——两扇高约三丈的青石门矗立在落差十米的水幕之后,门板上密密麻麻刻满了佤族猎头图腾:头戴羽冠的祭司手举滴血头颅,环绕的蛇形纹饰中嵌着真正的人骨,门楣中央悬着的青铜猎头盏里,凝固的血垢还保持着滴落的形态。
“是‘血河归寂门’。”阿朵的声音突然低沉,蛊虫在她掌心爬动时,手腕内侧的佤族刺青泛起红光。她曾听寨子里的大祭司说过,这种石门是古佤族为封印地下恶灵所建,每一道猎头图腾都是用活祭者的鲜血混着桐油绘制,“门上的蛇纹是‘猎头蛛’的化身,它们的眼睛……”
话未说完,水面突然炸开巨大的浪花。一条体型足有两米长的巨型蝰鱼冲破水面,额间复眼竟有成人拳头大小,背鳍上还卡着半截同类的尸身。林深的手电光束刚扫过它的眼部,巨蝰的利齿已咬向木筏边缘,阿康躲避时撞翻了备用的煤油灯,火油泼在水面的瞬间,燃烧的火光映出门上的图腾突然在蠕动——那些蛇形纹饰的眼睛,分明是真实的眼球在转动。
“用血!”阿朵突然抓起林深握鱼叉的手,将他掌心的伤口按在石门左侧的猎头祭司图腾上。鲜血渗入凹槽的刹那,整扇石门发出齿轮转动的闷响,而水下的蝰鱼群在接触到血迹后,竟集体调头撞向岩壁,头骨碎裂的声响中,更多血水汇入暗河,形成一条指向石门的血色水痕。
“这是活祭仪式。”陈教授指着门楣上的青铜盏,此刻盏中凝固的血垢正在融化,“每代佤族祭司都会用自己的血加固封印,现在我们的血激活了石门的认主机制。”他的话音未落,石门已裂开半尺宽的缝隙,扑面而来的寒气中,隐约能看见门后洞穴里林立的人头柱,每根石柱顶端都嵌着一颗风干的头颅,眼窝正对着暗河方向。
阿康突然指着水面惊呼:“它们在保护石门!”那些原本攻击木筏的蝰鱼,此刻正用身体堵住石门缝隙下方的水流,巨型蝰鱼的尸身横在门前,竟形成一道血肉闸门。林深趁机将木筏划向石门,却在即将进入时发现,门内侧的石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佤文——那是千年前的祭文,记载着“血河归寂”的真正含义:地下河的守护者,从来不是蝰鱼,而是每一个用鲜血献祭的闯入者。
“小心!”阿朵的蛊虫突然发出尖锐的振翅声。石门在完全开启的瞬间,洞顶垂下数十条蛛形藤蔓,末端的吸盘上竟长着与图腾相同的猎头面具。林深的鱼叉刚劈断一条藤蔓,阿朵已将最后三只蛊虫抛向空中,金斑虫在死亡前的振翅频率,竟与石门内侧的青铜风铃产生共振,那些猎头面具突然僵住,眼窝里流出的黑血在地面写出“止步”二字。
“它们在警告我们。”陈教授颤抖的手指抚过石壁上的佤文,“这里是古佤族的‘血祭回廊’,当年为了封印地下恶灵,祭司们将自己的魂魄封入蝰鱼和图腾,只有带着‘猎头之血’的人才能通过。”他望向阿朵手腕的刺青,突然明白为何这个佤族姑娘的鲜血能激活石门——她正是古佤族祭司的后裔。
暗河的水流在石门开启后变得异常湍急,木筏被冲入门后的洞穴时,众人眼前豁然开朗:直径百米的溶洞中央,矗立着由三百六十颗人头骨堆砌的祭坛,祭坛顶端悬浮着泛着血光的青铜猎头刀,刀刃正对着暗河方向,仿佛在等待下一个祭品。而在祭坛周围的石壁上,用朱砂画满了与阿朵蛊虫相同的金斑图案,每一道纹路都在吸收着暗河中的血水。
“我们触发了‘血河认主’。”阿朵看着自己掌心愈合的伤口,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与石门相同的猎头图腾,“现在,地下河的守护者……变成了我们。”她的话音刚落,祭坛上的青铜刀突然发出蜂鸣,洞穴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声响,而那些原本静止的人头柱,此刻正缓缓转动,眼窝中的幽火一一亮起,如同在欢迎新的祭品到来。
林深紧紧攥着手中的鱼叉,如临大敌般盯着水面下重新聚集的蝰鱼群——这次,它们的游动轨迹犹如一条蜿蜒的巨龙,不再是攻击,而是围绕着木筏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保护圈。石门在他们身后轰然闭合的瞬间,他恍然大悟:所谓地下河的守护者,绝非那些凶猛的蝰鱼或古老的图腾,而是每一个愿以鲜血扞卫秘密的人。而他们,此时此刻已融入这个千年谜题之中,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在暗河的涛声中,默默等待着下一个用生命揭开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