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的风突然变得粘稠,赶尸人的斗笠在气流中轻颤,竹篾缝隙间露出的额角皮肤泛着金粉光泽——那是古滇祭司特有的“金蚕印”,与阿朵在异空间留下的银冠印记如出一辙。当他摘下斗笠,露出的面容让林海瞳孔骤缩:左眼角延伸至耳后的虫形刺青正在发光,纹路走向与三年前在万虫窟壁画上见过的祭司图腾完全重合。
“我叫岩疆,是古滇祭司一脉的守陵人。”他从怀中掏出半块青金石玉璜,璜身刻着双蚕交缠的图案,缺口处残留的灵光与林深胸口的虫皇卵产生共振,“三百年前,古滇最后一任大祭司随楚威王的灵柩迁入湘西,我们的使命,就是守护这座被诅咒的水陵。”
玉璜与虫皇卵共鸣的刹那,青铜甬道的墙壁上突然浮现出星图投影:沅陵地下的黄泉眼如瞳孔般收缩,九座楚王陵的位置在星图上依次亮起,每处光点都缠着楚式铜铃与古滇虫蜕交织的光带。岩疆指向中央最亮的光点:“你们要找的金缕尸衣里,根本不是楚威王的尸身,而是借尸还魂的‘尸王’——当年楚巫用十三代楚王的血脉,在黄泉眼养出的怪物。”
林海的断剑“当啷”落地。他想起父亲笔记里的潦草批注:“楚威王墓中无王,唯有尸傀借壳”,此刻终于明白,三百年前的盟约不过是古滇巫祝的权宜之计,真正的楚威王早已在战败后自毁魂核,而楚巫用他的尸身养出的尸王,才是湘西虫潮的核心。
甬道顶部的青砖突然渗出黑血,每滴血珠都在空中凝成楚式铜铃的形状。岩疆的银铃突然发出破音:“是‘血祭天’尸傀!楚巫用战俘的血染红穹顶,这些倒挂金尸会顺着血咒降临!”
话音未落,天花板轰然炸裂,上百具缠着铜铃的尸体倒悬着坠入甬道。他们的皮肤呈青紫色,指甲缝里嵌着楚式铭文,脚踝处的铜铃正是用古滇镇魂铃熔铸而成,却被尸毒污染,摇铃时发出的不是镇魂音,而是催魂的破锣声。
林浅甩出浸过凤凰木汁的铜钱,十八枚康熙通宝在半空炸出火墙,却见尸傀体表的朱砂咒文如活物般蠕动,火墙接触到尸体的瞬间被吸入皮肤,反而让铜铃的蓝光更盛。岩疆惊呼:“这些尸傀的皮肤是用古滇巫祝的人皮鞣制的,朱砂咒文里混着镇魂虫的骨灰,普通火咒只会激活尸毒!”
林深发动引月感知,却在接触尸傀的瞬间被刺痛——它们体内的虫脉被楚巫的“血祭术”扭曲,本该是共生的金蚕竟被炼成了尸毒的载体。他看见每具尸傀的心脏位置都嵌着枚郢字纹的青铜钉,钉子上刻着的,正是林海克隆体左臂的鳞片纹路。
“用镇魂虫的本源之力!”岩疆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与阿朵相同的蛇首杖刺青,掏出个虫形木盒,“三百年前大祭司留下的镇魂金蚕,只有真正的虫皇宿主能唤醒!”
木盒开启的刹那,七只半透明的金蚕振翅飞出,翅脉间流转着古滇秘火的微光。林深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金蚕身上,虫子突然膨胀数倍,化作金色光网笼罩尸傀。他听见金蚕发出的不是虫鸣,而是古滇《镇魂曲》的旋律,与岩疆的银铃共振,竟在甬道内形成肉眼可见的音波涟漪。
倒挂金尸的动作突然凝滞,铜铃中的破锣声转为清越的金蚕振翅声。林深“看”见尸傀体内的残魂:被剥去皮肤的古滇巫祝正抱着乐器蜷缩在胸腔,当金蚕光网触及他们,残魂竟化作光点融入他的虫纹印记,临终前传递的画面让他浑身冰凉——楚巫的“血祭天”术,其实是在提炼能操控克隆体的基因毒。
“这些尸傀的甲胄编号!”林海突然指向尸傀胸前的楚篆,“L-01到L-12,和父亲实验室的克隆体编号完全一致!滇魂会在用古滇镇魂虫的基因,改造现代克隆人!”
最前方的尸傀突然爆体,飞出的不是内脏,而是块刻着“郢”字的虫皇玉碎片,碎片表面的星轨正对着林深的心脏。岩疆的金蚕突然发出哀鸣,他捧着逐渐透明的木盒苦笑:“三百年了,镇魂金蚕的力量只剩这最后一次,滇魂会的人,早就盯上了轮心宿主的基因……”
甬道尽头的阴影里,传来皮鞋踩在青砖上的声响。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走出,面具上的蛇纹与尸傀的甲胄相同,手中拎着的,正是用林海克隆体左臂鳞片打造的Extractor。林深的引月感知突然紊乱,他“看”见男人袖口露出的条形码刺青——与阿宁所属的国际组织一模一样。
“林深,久仰。”男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Extractor的针头对准岩疆,“古滇祭司的血,可是激活尸王核的最佳催化剂。”
岩疆突然将玉璜塞进林深手中,金蚕印在额间亮起,化作古滇祭司的镇魂幡:“走!主墓的郢都图藏着尸王的命门,我来拖住他们!”他的身体在金蚕光网中迅速透明,每只金蚕都撞向Extractor的针头,竟在金属表面腐蚀出古滇虫纹。
林海拽着弟弟冲向主墓,断剑劈开挡路的尸傀时,剑刃上的楚式云纹突然与玉璜共鸣,竟在虚空中映出父亲的记忆:二十年前的雨夜,父亲跪在岩疆面前,手中捧着的正是林海的初代克隆体,而岩疆的胸口,还插着半截从楚威王尸身取出的尸王核。
“原来你早就知道!”林深看着岩疆逐渐消散的身影,终于明白父亲笔记里的“守陵人”不是传说,而是古滇祭司一脉用三百年时光织就的守护网,“楚威王的尸王核,根本不在金缕尸衣里,而是在每代守陵人的心脏!”
主墓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岩疆的最后一声银铃响过,甬道里的倒挂金尸突然全部坠地,他们的甲胄裂开,露出里面刻着的星图——正是云顶天宫青铜鼎的方位。林浅捡起块甲胄碎片,上面用极小的楚篆刻着:“轮心宿主的血,能让十三座楚王陵的尸王核共鸣”。
林海的克隆体左臂突然传来剧痛,鳞片下的基因链正在重组,竟与玉璜的古滇纹形成新的共振。他望着岩疆遗留的银铃,终于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耳语:“遇到戴金蚕印的赶尸人,就把克隆体的基因链交给他——那是古滇祭司与楚巫的最终和解。”
主墓内的金缕尸衣在冷光中漂浮,衣摆处的月令之轮突然转动,露出里面裹着的不是尸身,而是块刻着“郢都”二字的青铜板,板上用古滇文与楚篆写着:“尸王非王,乃天地失衡之果。轮心若动,必承其重。”
林深的虫皇卵与冰蚕玉同时共鸣,他突然“看”见全球虫脉的异常:秦岭的金蚕蛊在集体撞墙,南海的珊瑚虫正在白化,就连湘西的赶尸道上,滇魂会的蛇纹旗正在风雨中招展,旗角处绣着的,正是他与林海的生辰八字。
岩疆的声音突然在墓室回荡,那是金蚕振翅留下的残响:“三百年前,古滇祭司在楚威王的魂核里种了颗种子,只有轮心宿主的血能让它发芽。记住,尸王的真相,藏在每座楚王陵的‘郢都图’里,而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尸体,而是妄图操控平衡的人心……”
当第一声爆炸撼动地宫,林深望着玉璜缺口处的灵光,终于明白,赶尸人秘辛的揭开,不过是古滇与楚地千年恩怨的冰山一角。岩疆用生命换来的时间里,他必须在滇魂会集齐十三块尸王核前,找到父亲藏在云顶天宫的最后一块虫皇玉——那是阻止尸王借克隆体重生的唯一希望。
甬道深处,岩疆的斗笠静静地躺在尸傀残骸中,金蚕印的光芒逐渐消散,却在青砖上留下行极小的古滇文:“轮心者,必渡三劫:一渡尸傀,二渡人心,三渡轮回。”而在更深处的黄泉眼,尸王的虚影正从黑雾中抬起手,他的掌心,赫然印着与林深相同的虫蛇印记,嘴角勾起的弧度,像在诉说三百年前的盟约,从来都是为了今天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