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尸客栈的地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当第三块青砖被踩碎时,露出的黑洞里涌出的不是泥土,而是带着楚香的腐叶气息。林深握着银镯的手突然刺痛,镯身星图正对着黑洞中央旋转——那里矗立着八根青铜柱,每根都刻着与他后颈相同的虫皇纹,柱间缠绕的引魂绳上,挂着的不是纸钱,而是九具风干的人胎标本,腹部都嵌着半枚虫皇卵。
“哥!”林浅的惊叫被血腥味掐断。那个在晨光中曾沉默递出乌篷船线索的客栈老板,此刻正掐着她的脖子踏向祭坛中央,袖口的鳞痕已蔓延至整张左脸,露出与L-01号相似的金鳞眼瞳。他脚下的血槽里,凝固的朱砂纹路正随着林浅的挣扎重新流动,在青铜盘上拼出郢都旧貌的立体投影,护城河与宫殿的轮廓间,无数金色蛹虫正顺着齿轮轨迹蠕动。
“古滇巫族的余孽。”林海的断剑劈开两具扑来的虫傀,蛇首剑柄在青铜柱上擦出火花,“四十年前父亲在雪山毁掉的培养舱,就是你们的‘种子库’吧?”他看见老板腰间挂着的玉佩,正是母亲玉匣上失落的蛙纹,“你们一直藏在沅陵,等着用浅儿的尸王核重启金缕尸衣!”
老板突然露出狰狞笑容,指尖按在林浅眉心:“错了,我们要的是轮心的‘阴面齿轮’。”他抬手间,八根青铜柱同时喷出血雾,在郢都投影上织出古滇星图,“三百年前楚巫背叛盟约,试图用尸王精魄独占轮心,我们古滇巫祝便在所有混血后裔体内埋下‘尸王核’——现在,该让这颗毒种回到该去的地方了。”
林浅的身体被按进血槽的瞬间,青铜盘中央升起九层台基,每层都刻着不同年代的灭国场景:秦军破郢都的火光、古滇巫祝自毁祭坛的刀光、父亲在雪山实验室被围的血光。林深的虫皇卵突然炸裂般疼痛,他看见自己掌心的齿轮纹正在与盘上郢都的中轴线重合,而冰蚕玉的残力,竟在星图重叠处凝出半透明的轮心光膜。
“《尸傀经》末页!”林海突然想起在客栈暗格中看到的血墨图,“双生血祭需要楚巫的虫皇血与古滇的源力血同时激活轮心阴面!”他挥剑砍向老板持玉佩的手,却在接触的刹那,断剑蛇首眼瞳映出对方手腕内侧的刺青——正是当年父亲实验室的安全密码。
血槽中的林浅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胸前的血祭纹如活物般爬向咽喉,每道纹路都在吸收青铜盘上的郢都残影。林深猛然想起L-01号临终前的话,掏出怀中的虫皇玉残片——碎片边缘的缺口,此刻正与青铜盘中央的凹槽完美契合。
“阿深!”林海的断剑突然脱手,老板的鳞爪已掐住他咽喉,“用你的血!浅儿体内的尸王核是阴面,我的古滇源力是阳面……”他咳出的血滴在青铜柱上,竟让虫皇纹发出哀鸣,“父亲当年分开我们的血脉,就是为了今天!”
林深的指尖在颤抖。他想起十年前父亲临终前的眼神,想起母亲银镯上永远指向轮心的星图,突然咬破舌尖,将血滴在林海掌心的星图刻痕上。两种血液相触的刹那,青铜盘发出钟鸣般的巨响,郢都投影与古滇星图剧烈震荡,在轮心光膜上拼出完整的齿轮——那是楚威王的冕旒与古滇蛙纹的交叠,是尸王精魄与冰蚕之力的共生。
“该死!”老板的鳞爪突然崩裂,他看着青铜盘上逐渐清晰的轮心阴面,终于露出惊恐,“你们竟然激活了‘双生血祭’的逆阵!”
血槽中的林浅突然腾空,胸口的尸王核化作金色蛹虫破体而出,却在接触轮心光膜的瞬间,凝出楚威王的虚影。虚影头戴十二旒冕冠,腰间挂着与父亲断剑同款的蛇首剑,只是剑鞘上刻满的不是楚纹,而是古滇巫祝的镇魂咒。
“两百年前,我的继任者背叛了与古滇的盟约。”虚影的声音像郢都城墙坍塌的回响,“他们试图用九代楚王血复活尸王,却不知尸王精魄早与轮心阴面绑定——你们体内的尸王核,从来不是诅咒,而是轮心的‘钥匙坯’。”
林深看着虚影眼中流转的金鳞碎光,突然明白为何楚巫血脉会与尸王同源。冰蚕玉的残力与虫皇卵在体内共鸣,他看见青铜盘上的郢都正在崩解,每块城砖都化作齿轮的一部分,而古滇星图的每颗星辰,都对应着轮心阳面的卡槽。
“用你的冰火双蚕之力,烧了这具被污染的血脉吧。”楚威王虚影抬手,林浅体内的尸王核突然分裂成十二片金鳞,每片都刻着不同年代的血祭咒,“当年古滇巫祝在决裂时埋下的,不是尸王核,而是让轮心自我净化的‘引魂鳞’。”
林海突然抓住弟弟的手,将断剑剑柄按在他掌心:“父亲的断剑是古滇源力的载体,你的冰蚕是楚巫的守护力,只有两者结合——”
话音被青铜柱的爆裂声打断。老板的躯体在血雾中膨胀,化作与尸王相同的金缕衣形态,却在扑向轮心的瞬间,被林深掌心的冰火双蚕之力震碎。那些曾在客栈暗格出现的金鳞虫群,此刻正顺着轮心光膜爬向林浅,在她胸口拼出完整的古滇星图。
“原来如此……”林深低语,冰蚕的幽蓝与虫皇的赤金在掌心交融,形成阴阳鱼形态的光焰,“尸王核的真相,是楚巫与古滇共同制造的轮心净化装置,每当有人试图用邪术重启金缕尸衣,它就会吸收污染,再通过血祭将其焚烧。”
楚威王虚影颔首,冕旒上的玉珠纷纷崩碎,化作光雨洒在青铜盘上:“现在,用你的双生血焰,点燃轮心阴面的净化阵。记住,轮心的齿轮永远需要两极平衡——就像你的虫皇卵与浅儿的尸王核,从来都是一体两面。”
当冰火双焰触及林浅胸口的金鳞时,整个祭坛发出地动山摇的轰鸣。八根青铜柱上的虫皇纹逐一亮起,将老板的金缕衣残片吸入轮心光膜,而林浅体内的尸王核,正随着每片金鳞的燃烧,露出底下与林海左臂相同的楚式星图——那是被尸王精魄掩盖多年的、真正的楚巫守护纹。
“哥,我好像看见母亲了……”林浅的声音带着解脱,她睁开眼睛,腕间银镯的星图首次完整映现在青铜盘上,“她在星图里跳舞,和好多戴面具的人一起,他们说轮心的齿轮终于合缝了。”
林海捡起断剑,发现剑柄蛇首的血瞳已褪成幽蓝,与母亲银镯的光泽完全一致:“那是古滇巫祝的镇魂舞,父亲笔记里说,只有当楚巫与古滇的血脉真正和解,轮心才能发挥出守护阴阳的力量。”他指向逐渐透明的青铜盘,郢都投影正在化作光尘,露出底下刻满齿轮的地宫入口,“现在,我们该去完成最后一步了。”
客栈老板的躯体在光焰中消散前,掉落了半块刻着“郢”字的青铜钥匙,与林深手中的虫皇玉残片产生共鸣。当两者相触时,地宫入口的齿轮开始转动,露出石阶尽头的巨型青铜门,门上刻着的,正是楚威王与古滇巫祝共同持剑守护轮心的浮雕。
“血祭完成,轮心阴面启动。”楚威王虚影渐渐淡去,却在消失前将蛇首剑的虚影融入林深掌心,“记住,真正的楚巫后裔,从不是靠血脉纯正,而是懂得为何而战——为了不让轮心成为野心家的工具,为了让郢都的精魂永远沉睡在轮心的齿轮里。”
沅陵的暴雨突然在客栈外炸开,却无法浇灭祭坛中央的冰火双焰。林深扶着妹妹站起,看着青铜盘上逐渐浮现的星图——每颗星辰都对应着楚巫祖祠的长明灯,而轮心的位置,正是当年母亲抱着他数过的银河中心。
“接下来,就是楚王陵的封门石了。”林海摸着青铜钥匙上的齿痕,与地宫入口的齿轮严丝合缝,“父亲当年没能完成的双生血祭,现在由我们做到了。而门后的世界……”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当三人踏上地宫石阶的瞬间,青铜门已缓缓开启,门内传来的不是尸气,而是清越的编钟乐声,那是楚威王时期的祭祀曲,也是古滇巫祝与楚巫和解的镇魂歌。
血祭的余韵在空气中萦绕,林深看着掌心跳动的冰火双蚕,终于明白父亲笔记里那句“血脉是锁也是钥匙”的真正含义——当楚巫的虫皇与古滇的冰蚕在血脉中合二为一,轮心的齿轮便不再是阴阳两极的博弈,而是守护人间的永恒枢纽。
郢都的残影在青铜盘上彻底消失,只留下轮心的光轮缓缓转动。这不是终结,而是新的开始——当血祭的火光映红三人的脸庞,属于楚巫后裔的使命,才刚刚在轮心的齿轮上,刻下第一笔属于光明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