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朵的银发在风中炸开金箔般的光焰。她咬破指尖在虫皇玉上画出血色蛊纹时,颈间的银铃正随着异空间的震颤发出濒死的清鸣——那是古滇巫女与祭坛共鸣的最后信号。林深想抓住她的手,却被金蚕蛊特有的灼痛逼退,只见少女赤足踏上祭坛边缘的二十八宿星图,每一步都在青砖上烙下燃烧的蚕形印记。
\"阿爹说过,金蚕蛊是古滇王室最后的守墓人。\"她转身时,瞳孔已被金色蚕纹覆盖,腰间皮囊里蛰伏的千只金蚕正顺着血管爬向心脏,\"当年水神用洪水封墓,是金蚕把先民的精魄封进了贝叶经。现在...该换我们送他们回家了。\"
水蟒的残躯在湖底发出不甘的咆哮。它由水灵枢凝聚的躯体本就依托异空间存在,此刻阿朵以血祭激活的净化之力,正像抽丝般剥离每条水脉里的神性。林浅看见湖面突然沸腾,无数冰晶在金芒中碎成齑粉,那道曾贯穿巨蟒额间的虫蛇印记,正从林深手背蔓延至祭坛中央的凹槽。
\"抓住她!\"林海的断剑劈开崩塌的石柱,碎石砸在阿朵脚边时,她已将整枚虫皇玉按进胸口。金蚕蛊的嗡鸣达到沸点,少女的身体像被点燃的纸人般透亮,能清晰看见心脏位置盘着的金色蚕影正与玉坠融合。林深突然想起在黑市见过的古籍残页——\"金蚕噬主,以血为引,可焚万蛊之灵\"。
水蟒的最后一次攻击是从祭坛底部爆发的。十二道水环化作黑色触手穿透地面,在阿朵脚下织成囚笼,却在触碰到金蚕光芒的瞬间蒸腾成紫烟。林深看见水神的虚影在水雾中浮现,那张与阿朵有七分相似的面容上,竟带着释然的微笑——原来千年来的守护与考验,不过是为了等一个甘愿以身为桥的后裔。
\"贝叶经!\"阿朵的声音像碎金般洒落,她指向祭坛角落漂浮的青铜经匣,\"把经卷投入火盆,让精魄顺着金蚕的光路回家...\"话未说完,水蟒的主脉在湖底炸开,整座祭坛倾斜45度,林浅抱着经匣滑倒时,看见阿朵的身体正化作千万金蚕振翅,每只蚕翼上都映着古滇先民的面容。
林海拽住妹妹的瞬间,林深已抓起贝叶经冲向祭坛中央的火盆。那里本是水神的祭坛,此刻却在金蚕蛊的力量下燃起琥珀色的火焰,阿朵的血滴在火中,竟幻化成连接异空间与现世的光桥。当经卷投入火焰的刹那,整面石墙的滇文浮雕开始剥落,那些记载战争与祭祀的画面,正化作光点顺着光桥飘向天际。
\"快看湖底!\"林浅的惊呼混着空间崩塌的巨响。原本沉在湖底的发光虫卵,在贝叶经燃烧的同时开始裂解,却不是死亡的破碎,而是像茧房般裂开,露出里面包裹着的半透明胚胎——那是融合了虫与水之力的新生命,每个胚胎表面都流动着滇文写成的\"生\"字。
水蟒的嘶吼戛然而止。当最后一只金蚕撞向水灵枢,菱形水晶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整个异空间的水元素突然失去支撑,如倒悬的银河般向祭坛中央的光桥汇聚。阿朵的身影在光桥中央虚化,她朝林深伸出手,掌心躺着枚指甲盖大小的卵,表面缠绕着虫纹与水波纹的共生印记。
\"这是...虫皇卵。\"林深接住时,卵壳突然裂开细纹,透出的不是蛋液,而是贝叶经里记载的古滇星辰图,\"他们没有消亡,而是把文明编成了基因链,藏在这枚卵里。\"
异空间的穹顶正在化作齑粉。阳光从裂缝中射进来,照亮了阿朵逐渐透明的身体,她颈间的银铃不知何时套在了虫皇卵上,随着光桥的收缩发出最后的清越之音:\"告诉外面的人,古滇国不在青铜器里,也不在玉坠中...它在每个记得敬畏自然的人心里。\"
最后一块穹顶坠落时,林深抓住阿朵的手腕,却只握住一片金箔般的光屑。光桥突然收缩成点,将贝叶经的残页、水神的灵枢碎片,还有千万只金蚕一并吸入虫皇卵,而少女留下的唯一实体,是那串仍在他掌心发烫的银铃。
\"走!\"林海斩断横落的石梁,三人顺着祭坛倾斜的坡道冲向裂缝。当他们跌出异空间的瞬间,身后的青铜大门发出万钧之响,那些曾倒映古滇城郭的湖面,此刻已凝固成琥珀,将虫皇卵封印在中心,像一枚嵌在时空长河里的琥珀眼。
现世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林深瘫坐在草地上,看着掌心里的虫皇卵——它不再发光,却像普通鹅卵石般温润,唯有银铃的叮当声证明方才的一切并非幻梦。远处传来搜救队的呼喊,林浅突然指着他们方才跌出的山缝:那里本是塌方的古滇墓入口,此刻却生长出从未见过的植物,叶片呈虫形,叶脉流转着水纹般的微光。
\"阿朵...\"林深轻抚卵壳,突然听见极细的心跳声从里面传来,像春蚕啃食桑叶,又像泉水漫过鹅卵石。他想起异空间崩塌前看见的最后画面:贝叶经的光点飘向天际时,每颗光点都化作流星,坠落在云岭深处的各个村寨,那里生活着与阿朵容貌相似的山民,正对着星空合十祈祷。
林海捡起地上半块残璋,缺口处的灵光与虫皇卵轻轻共振。他终于明白水神最后的考验——真正的祭祀从不是毁灭或复活,而是让文明褪去实体的枷锁,以记忆与敬畏为种,在懂得平衡的土地上重新抽芽。就像此刻在他们脚边蔓延的奇异植物,根须深入古墓,枝叶却向着阳光生长。
当搜救队的哨声近在咫尺,林深将虫皇卵埋进那株新生植物的根部。银铃的声音惊起几只金蚕大小的蝴蝶,它们振翅时带起的光尘,在叶面上拼出三个汉字:勿忘我。
山风掠过云岭,远处传来悠长的铜铃声。没有人知道,在某个被时光遗忘的琥珀里,古滇国的千万精魄正做着同一个梦:梦见金蚕与水蟒共舞,梦见贝叶经的光点落在新生儿的襁褓,梦见文明的种子,终于学会了在记忆与新生之间,寻找永不崩塌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