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水的晨雾像团揉碎的棉絮,粘在青铜龟甲的纹路间,将河面冻成面蒙着灰翳的镜子。林深踩着滑腻的龟背甲,手中帛画突然发出微光,画中楚军战阵的矛头正指向河心漩涡——那里倒悬着九具青铜巨棺,每具棺身都刻满蜿蜒的楚篆,\"引魂归渊\"四个大字在晨露中渗出黑血,顺着棺木滴入水中,荡开的涟漪竟组成楚威王的冕旒轮廓。
\"是'九宫悬棺阵'。\"林海的断剑插入龟甲缝隙,剑刃上的楚式云纹与棺身篆文共鸣,河底淤泥突然翻涌,露出刻着北斗七星的青石板,每颗星点都嵌着半片金蚕翅膀,\"古滇巫祝用星轨定位黄泉眼,楚巫则以九宫阵困尸,父亲笔记里的'阴阳枢'应该就在阵眼。\"
林浅蹲下身,指尖划过青石板上的星轨,突然有冰凉的触感爬上手腕——那是条浑身透明的水彘蜂,复眼里映着她惊恐的倒影。这种湘西特有的水虫能顺着体温钻进血管,此刻正顺着她的针灸穴位游走,尾刺上的尸毒已在皮肤下晕开紫斑。
\"潜水服!\"林海甩剑砍向蜂群,却发现青铜剑刃在水中迟滞,反被蜂群的翅脉震出裂痕,\"它们的翅膀上有楚巫的'水鬼咒',物理攻击没用!\"
三人的氧气瓶在水下发出气泡轰鸣。林深发动引月感知,百万虫语突然涌入脑海,却在接触水彘蜂的瞬间被扭曲成楚歌的残调——水下三百米处,倒悬的青铜巨棺正在播放编钟乐,每道音波都裹挟着尸毒,将水彘蜂群驯化成听令的死士。
\"哥,火蚕砂在水里烧不起来!\"林浅的声音通过防水麦传来,她腰间的革囊已被蜂群咬破,暗红色砂粒在水中化作无害的红雾,\"这些蜂子的翅膀能吸收灵油!\"
数十只水彘蜂贴在林深面镜上,复眼反射的幽光中,他突然\"看\"见水下宫殿的幻象:楚威王的尸身倒悬在青铜架上,金缕衣的玉片正将编钟乐转化为尸毒,而乐师俑的胸腔里,竟嵌着与林海克隆体同源的基因链。
赶尸人的身影突然从雾中浮现,他没戴氧气瓶,斗笠边缘的金蚕纹在水中发出微光,手中抛洒的不是纸钱,而是浸过尸油的楚简残片:\"水鬼借乐阵,以声为饵,以魂为钩!唯有奏楚乐方能破阵!\"
编钟乐声突然拔高,林深感觉鼻腔涌出温热的血,引月在血管里逆向游走,竟将他的心跳调成了楚乐的宫商角徵羽。赶尸人抛出的楚简在水中自燃,火苗竟是罕见的靛蓝色,那是古滇巫祝用镇魂虫体液浸泡过的秘火。
\"用虫皇血祭棺纹!\"赶尸人抓住林深的手,将他的指尖按在最近的青铜棺上,\"楚威王的阵眼在棺头的'归魂穴',只有古滇虫纹能断了他与黄泉眼的共鸣!\"
鲜血渗入楚篆的瞬间,青铜棺发出钟鸣般的震颤。林深看见自己的血珠在棺面游走,竟自动组成古滇文的\"止\"字,与楚篆的\"渊\"字相撞,激起的音波震碎了水彘蜂的翅脉,透明的虫尸如落雪般沉入河底。
编钟乐声戛然而止,九具悬棺同时转向,棺头的归魂穴中射出强光,在水面拼出楚王冕旒的投影。赶尸人指向光斑汇聚处:\"门在龟甲腹下的'地耳穴',当年古滇祭司与楚巫共刻的双生纹,只有轮心宿主能看见。\"
水下能见度突然提升,林深这才看清龟甲腹部的星图——古滇的十二虫宿与楚地的二十八星宿重叠,中央位置的阴阳鱼正在缓缓转动,鱼眼处嵌着的正是他体内的虫皇卵与冰蚕玉的虚影。
石门从河底淤泥中升起,高约三丈,门扉上铸着楚威王的冕旒与古滇巫王的蛇首杖,两种图腾在青铜表面交缠,形成螺旋状的阶梯纹路。林海的断剑突然发出蜂鸣,剑柄的蛇首眼瞳与石门上的蛇首杖瞳孔重合,竟引出一段父亲的记忆碎片:二十年前的雨夜,父亲抱着襁褓中的林海,在石门前行跪拜礼,手中捧着的正是半块虫皇玉。
\"小心门内的'尸乐俑'。\"赶尸人从竹篓取出三枚青铜铃铛,铃身刻着楚地的十二律律,\"当年楚巫用战俘的头骨炼制乐俑,每个音符都是道尸毒咒,唯有按古滇虫脉的节奏摇动,才能安全通过。\"
石门开启的刹那,阴冷的尸气扑面而来,门内甬道两侧立着十二具青铜乐俑,手中的编钟、筑、竽泛着温润的光泽,却在林深的引月感知中呈现出血肉模糊的真相——这些乐器的共鸣箱里,封存着古滇巫祝的残魂,正被楚巫的尸傀术强行操控。
林浅的银针射中最近的乐俑,却见银针在半空凝滞,乐俑突然抬手,编钟发出的不是乐声,而是指甲刮擦棺木的尖啸。赶尸人急忙摇动青铜铃,楚地的黄钟律与古滇的金蚕振翅频率重合,乐俑的动作顿时僵住,眼眶中流出的不再是尸毒,而是带着金粉的泪水。
\"它们在感谢。\"林深触碰乐俑的掌心,虫纹与楚篆在他指尖融合,竟看见残魂传递的画面:三百年前,古滇祭司自愿被制成乐俑,只为在楚威王的尸身失控时,用自己的魂血奏响镇魂曲,\"楚巫以为困住了我们,却不知这些残魂,才是真正的阵眼。\"
甬道尽头的青铜门突然传来轰鸣,门缝中渗出的不是光,而是带着楚歌韵律的尸毒雾。林海的断剑劈在门上,竟溅出火星,门扉上浮现出楚威王的临终血诏:\"吾以身为锁,镇黄泉七窍,若轮心现,必启九棺。\"
赶尸人突然指着河面上的漩涡,那里漂浮着滇魂会的蛇纹旗,旗角处绣着的正是林深的生辰八字:\"他们来了,用楚巫的'血祭罗盘'锁定了轮心宿主!阿深,必须在滇魂会炸开黄泉眼之前,找到楚威王的金缕尸衣!\"
水下传来炸药引爆的闷响,九具悬棺同时震颤,棺盖摩擦声中,露出里面穿着楚式皮甲的尸身,每具尸身的胸口都嵌着块虫皇玉碎片,碎片表面的星轨正对着林深的心脏。林深突然明白,所谓\"金缕衣现\",其实是楚威王用自己的尸身,将七块虫皇玉碎片炼成了轮心的钥匙。
\"浅儿,守住石门!\"林海将断剑塞给妹妹,虫化的左臂在水中泛起鳞光,\"阿深,你和赶尸人去主棺找郢都图,滇魂会的长老就在那里,他手里的'尸王令'能召唤黄泉眼的尸毒!\"
编钟乐声突然再次响起,这次却是古滇巫祝的镇魂曲。林深看见乐俑的残魂正化作金蚕,顺着他的虫纹爬向主棺,而在更深处的黄泉眼,楚威王的金缕尸衣正在黑雾中沉浮,衣摆处的月令之轮,竟与他体内的冰火双蚕之力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振。
炸药的气浪掀翻了青铜龟甲,林深在水流中抓住石门边缘,看见赶尸人正在甬道尽头的阴影里,摘下斗笠露出与阿朵相似的面容——原来古滇祭司一脉从未断绝,他们在湘西的赶尸队伍中潜伏三百年,为的就是等待轮心宿主重启盟约的这一刻。
\"跟紧我的铃铛声。\"赶尸人摇动手中的十二律吕铃,乐声在水下形成透明的防护罩,\"当年古滇祭司在金缕衣里藏了段月令咒,只有同时懂得楚乐和虫语的人才能解开,而你……正是那个桥梁。\"
主棺的青铜盖在乐声中缓缓抬起,金缕尸衣的玉片在水中发出彩虹般的光,楚威王的面容比帛画上的更年轻,眉心嵌着的虫皇玉碎片与林深胸口的卵产生共鸣,让他瞬间\"看\"见三百年前的雨夜:古滇祭司将虫皇玉刺入楚威王心口,同时在他魂核里种下了轮心的种子,而这颗种子,正藏在林深的dNA链中,等待与冰蚕玉的共鸣。
滇魂会长老的身影突然从黄泉眼的黑雾中踏出,他穿着融合楚巫与古滇元素的祭服,手中的尸王令上刻着林深的虫蛇印记,而他的瞳孔里,竟倒映着阿宁在云顶天宫的画面——原来国际势力早已与滇魂会勾结,他们要的不是尸王,而是能操控全球虫脉的轮心宿主。
\"轮心归位,黄泉眼开!\"长老的嘶吼带着尸毒的蜂鸣,他抬手,楚威王的金缕尸衣突然裂开,七块虫皇玉碎片飞向林深,而在他身后,黄泉眼正在扩张,无数穿着楚式甲胄的尸傀从洞中爬出,甲胄上的蛇纹,与林海克隆体左臂的鳞片一模一样。
赶尸人突然将林深推向主棺,自己则扑向长老,金蚕纹在他额间亮起,化作古滇祭司的镇魂幡:\"走!去棺底找郢都图,那是破解尸王核的关键!我们古滇一脉,等这一天等了三百年!\"
水流突然变得湍急,林深在主棺底部发现了刻着郢都全貌的青铜图,图中央的黄泉眼位置,正嵌着与他体内冰蚕玉同源的寒玉髓。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寒玉髓,整个水陵地宫突然震动,九具悬棺的虫皇玉碎片同时归位,在他胸口拼出完整的月令之轮,而轮心处,楚威王与古滇祭司的虚影正在握手,他们的唇语,正是父亲笔记里的最后一句话:\"轮心所至,平衡所在。\"
石门在炸药声中崩塌,林浅的火蚕砂终于在赶尸人的尸油秘火中起效,炸出的火墙映着她手腕新浮现的楚巫镇魂纹。林海的虫化左臂已完全鳞化,却在触碰楚威王的尸身时,鳞片下的基因链突然重组,竟与金缕衣的虫纹完美契合——原来克隆体的存在,本就是古滇与楚地为轮心宿主准备的备用容器。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雾层,照在林深手中的郢都图上,图中的黄泉眼突然闭合,楚威王的尸身化作光点融入月令之轮,而滇魂会长老的尸王令,则碎成七块,分别飞向秦岭、南海、西域等地,每块碎片上都刻着新的星轨——那是轮心宿主接下来的征程。
酉水河畔的雾散了,露出河底重新归位的青铜巨棺,棺身的楚篆与古滇文在阳光下闪烁,仿佛在诉说三百年前的盟约终于得见天日。林深摸着胸口的月令之轮,听见引月与冰蚕的私语,那是只有轮心宿主能听见的、关于平衡与守护的新乐章,而前方的楚陵地宫,正敞开大门,等待着他们去揭开下一层关于尸王与轮心的千年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