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蚕玉在掌心碎成齑粉的刹那,林深听见胸腔里传来冰裂般的脆响。父亲的断剑坠地声与蟒鸣重叠,那道熟悉的背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鳞甲覆盖,虫化的左臂像活物般绞入蟒首的额间,金色纹路在漆黑鳞片上蜿蜒成楚巫祭纹——那是他昨夜在母亲陪嫁玉匣里见过的图腾。
“哥!”林浅的指尖掐进他手腕,染着青紫色尸斑的手背上,几缕金鳞正顺着脉搏游走。她发间插着的银簪突然发出蜂鸣,簪头雕刻的古滇蛙纹竟与巨蟒蛇口的黄泉眼形成呼应,黑洞深处传来千万个重叠的脚步声,像是无数枯骨在黄泉路上列队行进。
尸傀的青铜剑刃撞上冰墙的瞬间,林深后颈的虫皇卵突然发烫。那些甲胄上的楚纹在接触冰蚕寒气时竟泛起血光,为首的尸傀突然转身,空洞的眼窝对准他的方向,腰间革带上串着的七枚骷髅头同时张开下颚,发出类似蝉蜕的嘶鸣——正是父亲笔记里记载的“黄泉引魂铃”。
巨蟒的蛇信扫过冰墙时,林海残留的半张面孔突然转向他。父亲左眼角的那颗泪痣正在融化,露出底下蠕动的金色虫蛹,却仍扯动嘴角露出半个笑容:“去...祠堂找你娘的玉匣...”话音未落,蟒首猛甩头颅,将林海的躯体甩向黄泉眼,他的断剑却在坠落时划破冰层,剑柄蛇首的血瞳正好映出林深冻结的瞳孔。
冰墙开始出现蛛网状裂纹。林浅突然剧烈抽搐,咳出的血沫里混着金色鳞粉,那些本该被压制的尸毒正顺着她腕间的楚纹逆向流动。林深猛然想起父亲笔记里那句被血浸透的残页:“楚巫血脉遇尸王精魄则化——”低头看去,自己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与尸傀甲胄相同的纹路,虫皇卵的蠕动频率竟与黄泉眼深处的心跳完全同步。
当第一只尸傀的剑刃穿透冰墙时,林深突然福至心灵。他咬破舌尖,将血滴在母亲遗留的银镯上,镯身刻着的古滇星图突然发出荧光,那些金片虫群竟在星图投影下出现瞬间凝滞。抓住这刹那空隙,他将林浅护在身后,调动冰蚕残力向黄泉眼狂奔,脚底每踩碎一片金鳞,脑海中就闪过一段从未见过的记忆:戴着青铜面具的巫祝在祭坛上剖开孕妇的肚子,将金色蛹虫植入胎儿心口...
巨蟒的尾椎突然扫来,林深险险滚进黄泉眼的阴影里。洞口边缘的黑雾中,他看见父亲的断剑正悬浮在半空,蛇首眼瞳的血光突然暴涨——与此同时,林浅的银簪“当啷”落地,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已完全鳞化,而远处冰层崩裂的巨响里,传来某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吾族血脉,终于归位了。”
黄泉眼深处亮起万千幽蓝光点,像极了那年冬至夜,母亲抱着他数过的银河。但此刻每颗光点都在高速接近,直到看清那些是悬浮在黑雾中的青铜灯台,灯油里浸泡着的赫然是与他后颈相同的虫皇卵——而在灯海尽头,披着残破金缕衣的身影正从血泊中抬头,眼瞳里流转的正是林浅方才咳出的金鳞碎光。
冰蚕之力即将耗尽的瞬间,林深终于明白父亲笔记里那句“楚巫血脉是钥匙也是锁”的真正含义。他握紧林浅逐渐冰冷的手,感受着她腕间与自己同步的脉搏,突然将染血的银镯套在黄泉眼边缘的青铜柱上。星图投影与楚纹共振的刹那,整个地宫突然响起类似开棺的轰鸣,而林海坠落的方向,那片被蟒鳞覆盖的躯体正缓缓睁开半只眼睛,瞳孔里流转的不再是金鳞,而是与母亲临终前相同的、细碎的银河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