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天宫的青铜殿顶,星斗透过漏瓦在积尘上投下碎银般的光斑。阿宁半跪在祭台前,战术背心早已被血浸透,七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对着七盏青铜灯,灯油是从雇佣兵颈间抽取的鲜血,火苗在她念诵的楚巫咒语中诡异地倒悬燃烧。林深和林海撞开殿门时,正看见她将最后一把骨刀刺入心口——刀刃刻着扭曲的时空符文,正是古滇国禁术“血祭时空”的印记。
“来不及了!”林海的断剑突然发出裂帛般的嗡鸣,剑身上的张家纹章竟在流血。殿中央的青铜鼎(不知何时从青铜门内移至此地)表面浮现出血肉纹路,鼎内的星图正在崩裂,无数黑色裂缝如蛛网般蔓延,裂缝深处传来金石摩擦的低吟,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挣破时空的薄膜。
阿宁抬头笑了,唇角淌着黑血:“你们真以为……月令之轮是用来守护时空的?”她突然指向鼎内,裂缝中伸出一只覆满金鳞的手臂,指甲缝里卡着半片虫皇玉,“古滇国的盟约不过是幌子,楚威王的尸身早在千年前就被炼成‘时空容器’,而你——”她盯着林深胸前发亮的吊坠,“收集碎片的血,正好给我们的王补全躯体!”
时空乱流轰然炸开。青铜殿的石柱开始融化,露出背后黄泉般的雾海,九道青铜锁链从雾中垂下,锁链末端拴着一具悬浮的金缕玉衣。玉衣本该空洞的胸腔里,跳动着七颗不同颜色的虫茧,冕旒上的十二颗玉珠已变成七块虫皇玉碎片,每块都刻着不同的尸傀虫纹:鬼面蛛、尸蹩王、烛九阴……当玉衣睁开泛着磷火的眼窝时,整个云顶天宫的时间仿佛凝固了——林深看见殿外的积雪正在倒流,一只早已灭绝的古滇玄鸟从雾中掠过,羽翅上的时间刻度清晰可见。
“轮心宿主,你做得很好。”尸王的声音像青铜鼎在碾压时光,金缕玉衣的袖口滑出半截手臂,皮肤下流动着水银般的光,正是被炼化的时空之力,“当年古滇国祭司用双蚕之力为引,将我的魂魄封入七块虫皇玉,又借张家之手设下‘收集碎片’的骗局——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永远困在时空夹缝,却不知,每块碎片归位时,都是在为我打通黄泉与现世的通道。”
林海突然想起族中古籍的残页:楚威王并非死于战乱,而是自愿成为“时空容器”,妄图借古滇秘术成为永生的时间之主。断剑此刻剧烈震颤,剑刃上浮现出张家先祖的血字:“双蚕噬时,虫皇破茧——毁轮者生,执轮者亡。”他终于明白,所谓“轮心宿主”从来不是月令之轮的主人,而是阻止尸王复活的最后一道枷锁。
“阿宁!”林深突然注意到祭台上的阿宁正在迅速干瘪,她身上的鲜血正通过骨刀汇入鼎中,化作时空乱流的养分。那些被她转化的雇佣兵尸傀此刻从雾中爬出,皮肤下的虫皇玉碎片发出荧光,每走一步,脚下的地面就会出现时间回溯的涟漪——一名尸傀胸口爆开,飞出的不是内脏,而是三日前在青铜门内被林海斩断的断剑残片。
“该取回属于我的东西了。”尸王抬手,鼎内的七块碎片突然发出共鸣。林深感到胸口的吊坠正在发烫,湘西归位的“天枢”碎片竟在强行剥离他的血肉——吊坠边缘渗出的鲜血在空中凝成蚕形,却被尸王冕旒上的虫皇玉碎片瞬间吞噬,化作玉衣肩甲上的又一片金鳞。
“双蚕之力?”尸王盯着林深手腕上的淡金蚕纹,玉衣胸口的虫茧突然裂开,爬出一只半透明的巨蚕,蚕身布满星图纹路,“原来古滇国把月令之轮的核心力量,藏在了宿主的魂魄里——难怪七块碎片始终缺了‘主核’。”他的指尖划过冕旒上的虫皇玉,雾海中突然浮现出楚地千军的虚影,这些被时空乱流复活的尸傀士兵举着青铜剑,剑刃上的时间刻度正指向“林深死亡”的未来。
林海挥剑劈开第一波尸傀,断剑斩在时空乱流上,竟切开一道能看见星空的裂缝。他大喊:“深子!碎片在他的冕旒上,那才是真正的虫皇玉本体!”林深这才惊觉,尸王冕旒上的七块碎片,正是月令之轮缺失的“北斗七星”,而楚威王的尸身,早已和轮心宿主的魂魄绑定,只有集齐碎片,才能让尸王成为贯通时空的“活容器”。
阿宁的身体终于化作一堆枯皮,骨刀“当啷”落地。尸王的玉衣完全显形,背后展开十二对由时空乱流凝成的光翼,每对翅膀上都流动着不同年代的画面:青铜门的建造现场、张家古楼的崩塌、未来某座城市的时间静止……林深突然在某对翅膀上看见自己戴着青铜面具,正将七块碎片嵌入鼎心——那是属于“执轮者”的未来,也是时空彻底崩塌的结局。
“该结束了。”尸王抬手,鼎内的时空裂缝开始扩大,云顶天宫的石柱接二连三地崩解,化作闪烁的时间颗粒。林深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觉醒,双蚕之力突然冲破吊坠的封印,手腕的蚕纹与鼎内星图重合,竟在虚空中凝出一把由时光织成的蚕丝剑——正是古滇国传说中“斩破时空因果”的双蚕剑。
“你以为古滇国真的背叛了张家?”林深握着光剑冲向尸王,蚕纹在眉心聚成第三只眼,看见的却是千年前的真相:张家先祖与古滇祭司联手,将楚威王的魂魄封入虫皇玉,又故意留下“轮心宿主”的传承,只为让每一代宿主都成为阻止尸王复活的“活锁”,“我们从来不是在收集碎片,是在把你的魂魄,永远困死在北斗七星的牢笼里!”
双蚕剑劈开冕旒的瞬间,七块虫皇玉碎片同时崩裂。尸王的虚影发出不甘的尖啸,金缕玉衣开始瓦解,露出其中蜷缩的枯骨——胸腔里嵌着半块染血的月令之轮核心,正是林深在湘西获得的“主核”碎片。时空乱流突然倒卷,云顶天宫的废墟开始复原,那些被复活的尸傀士兵如沙砾般消散,唯有鼎内的星图重新亮起,清晰标出了下一块碎片的位置:秦岭太白山的“天枢”星门,正在千年积雪下等待轮心宿主的鲜血。
林海扶住摇摇欲坠的林深,看见他额间的蚕纹正在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吊坠碎片嵌入皮肤的星图印记。殿外的风雪突然止息,青铜鼎缓缓沉入地面,只留下一行新浮现的古滇文:“七魄归位之日,双蚕噬时之刻——轮心宿主,要么成为时空的锚点,要么化作鼎中的养料。”
“阿宁的扫描仪虽然毁了,但她最后说的‘七魄’……”林深摸着胸前的星图印记,想起在尸王殿的幻觉,那个戴面具的自己确实缺了一魄,“或许,每块虫皇玉碎片里,都封着我的一魄?而楚威王的尸王,不过是个偷了宿主魂魄的冒牌货?”
林海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殿顶漏下的星光——七颗主星格外明亮,仿佛在指引下一段旅程。当他们走出云顶天宫时,山脚下的村庄传来鸡啼,而刚才的时空乱流,似乎从未发生过。唯有背包里的青铜残卷,在扉页新增了一行墨迹未干的字:“秦岭天枢,星门开时,切记莫回头——你的过去,正在星门后等着吞噬现在。”
月令之轮的第二块碎片,即将在秦岭的千年雪窟中揭晓秘密。而尸王现世的真相,不过是时空巨网中的一道涟漪,真正的危机,藏在七块碎片集齐后的终极选择:成为掌控时空的“执轮者”,还是化作维系时空的“活祭”?林深望着掌心的星图,突然想起虚影说过的“双蚕之力”——或许,那两只交缠的金蚕,从来不是共生,而是一只吞噬另一只的倒计时。
雪,又开始下了。而在云顶天宫深处,那具正在风化的金缕玉衣指缝里,一片新的虫皇玉碎片正在凝结,上面刻着的,正是林深此刻的瞳孔倒影。时空的齿轮,已经开始了第二圈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