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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棂外漏进来的月光像一汪凉水，把我黏在眼皮上的混沌一寸寸浇醒，腕表指针泛着莹莹绿光，指向晚上八点十七分。
我竟是在郝姐家佛堂的罗汉床上蜷成了一只醉虾。
盖在身上的毛毯沾着檀香味，一丝丝的钻入我的鼻腔。
美惠姐的珍珠发卡遗落在长凳的角落，红姐也已经归家，阳阳和郝姐的私语从客厅里飘来，混着茶壶的咕嘟声，像隔了层浸水的棉布。
郝姐的音量突然提高，“醒了就来喝杯蜂蜜水醒醒酒。”
我扶着晕晕的脑袋一步步挪过去时，看到阳阳正在帮郝姐折着做法事需要的手工莲花，郝姐倒了杯温热的蜂蜜水递到我面前：“还难受吧？头一次捋仙就能下仙成功已经够很不错了，看样子你离出马也不远了。”
“真的啊？”听到郝姐这么说，我顿时信心大增，开心极了。
别人都是被仙家磨了好多年，磨的要死要活才能出马，我竟然如此顺利。
郝姐的声音混着香烟，在房间里打着旋儿，她说话时，手里捏着三枚铜钱。
“常家仙家数量不多，只用招呼常家教主就可以，蟒家明天先上来，捋完蟒家再捋常家，碑王要等天黑之后再捋......碑王......”她说到这儿突然顿住，铜钱“叮”的一声掉到地上，滚到阳阳脚边。
阳阳正折着最后一瓣莲花，金箔纸在她指尖翻飞，像只扑棱的蝴蝶。
她折完莲花，顺手就放在电视机柜上，金箔纸在灯光的照耀下泛起涟漪般的光晕，彷佛活过来一般。
郝姐盯着那朵莲花看了半晌，突然说：“今晚早些休息。”
回酒店的路上，月光把我和阳阳的影子拉的老长，路过便利店时，阳阳非要去买两瓶水，收银台的小妹递过来塑料袋时，我分明看见她手腕上缠着一圈红绳，绳结处缀着枚铜钱。
电梯里，我靠在镜面上昏昏欲睡，镜中的我在电梯光线照射下显得都有些诡异，我扶着墙摸着房卡，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阳阳的脚步在身后戛然而止，我转头看见她指尖夹着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朱砂符纸，正在无风自动。
“有人来过。”她压低声音，黄色的符纸突然燃成一团幽蓝色的火，火光映亮的瞬间，我瞥见409号房门口闪过半片黑色的衣角。
阳阳像离弦的箭冲过去，我听见重物坠地的闷响，我赶紧也跟着冲过去，却只看到消防通道的门还在微微晃动。
我赶紧拉着阳阳走回我们房间门口，掏出房卡刷开房门。
推开房门时，月光正斜切在床尾，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了几下，陌生号码的短信让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常蟒不过江，碑王不渡海，年轻人好自为之。”
我盯着镜子里自己发青的眼底，拧开矿泉水瓶的那一刻才发现瓶身布满细密的水珠，可现在是深冬寒夜呀。
一阵阴风掀开窗帘，月光在地板上游移成蛇形光斑，正以诡异的频率移动着。
我死死攥住阳阳的手腕，却发现她的皮肤冰凉的不似活人，老常早已上了她的身,手指正在快速的掐算。
“泰山石敢当......”阳阳的喉咙里滚出沙哑的声音，每说一个字，头顶的灯光便闪烁一次。
她沾着唾沫在窗玻璃上画卦，水痕竟然一丝都未曾下流下来，“戌时三刻，东南巽位有异动，是你们在岱庙摸过的那块残碑......”
老常的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彷佛在搜寻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有人在整个酒店外布了结界，连我们都探查不出来具体是谁，这人的本事不小。”
我的心猛的一沉，脑海中浮现出泰山之行的种种画面，那些脱离了我的认知显得很不真实的画面，诡异的石碑，阴冷的山洞，憨厚的老罗，以及凶狠的黑袍茅山老道，还有那无比骇人的续命阵法。
老常的话让我心里更加不安，忍不住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老常操控着阳阳的身体拿出一根烟，我极有眼力见的掏出打火机帮他点燃，“给老吴打电话，看他知不知道些什么。”
我连忙掏出手机，拨通了老吴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风声，老吴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正在某个空旷的地方。
“我现在在长白山，信号不算太好。”老吴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背景里隐约能听见呼啸的风声和几声鸟鸣，“你们先别急，然，你先把你家仙家捋完，然后听我的，立刻回武汉，不要在长春逗留，阳阳也不要在长春停留。”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我已经查到了一点眉目，但事情比我们想象中复杂。”
挂断电话之后，我看向阳阳，或者说是老常，她的眼神依旧冷峻，但语气缓和了一些：“老吴说的对，你们先按原计划行事，这里的事情暂时不要追究，现在我们连对方的动机都还不知道，也不知道对方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太被动了，等回去之后我们也会去查。”
说完，阳阳的身子微微一晃，低下了头，老常的神识退去，她的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明。
阳阳揉了揉太阳穴，显然刚才的长时间附身让她有些疲惫，她看了看地上的蛇形光斑，凑过身子，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听老吴的，我们捋完仙家就赶紧走，这地方......不太对劲。”
我点点头，心里依旧忐忑，那些光斑彷佛在无声的提醒着我们，有些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我们默契的没有再说话，只是各自默默的洗漱，准备明天的捋仙。
......
醒来时，窗外的阳光已经斜斜地洒在床头，我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
昨昨晚的梦境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明明记得做了很多梦，可一睁眼，却什么都抓不住，只剩下脑子里一片混沌，像是被人拿着棍子搅过一样，嗡嗡作响。
阳阳已经收拾妥当，正坐在床边刷手机，她见我醒了，抬头瞥了我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看你这一脸懵的样子，昨晚没少被折腾吧？”
我笑着飞了个白眼给给她，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脑子沉的像灌了铅，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
我们慢悠悠吃了午饭，才不紧不慢往郝姐家里赶，路上，阳阳买了杯奶茶递给我，说是提神醒脑，可我喝了一口，只觉得甜的发腻，脑袋反而更晕了，坐车都有些晕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