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泛起的涟漪里裹着血丝。
林默盯着手腕内侧的符咒,那道昨夜被鬼手烙下的青痕正在扭曲生长,边缘绽开细小的肉芽。月光穿过祠堂残破的瓦顶,在供桌上投下北斗七星的阴影,勺柄正指向他脚边的青铜镜——镜面不知何时裂成了蛛网状,每条裂纹里都渗出黑水。
\"咚!\"
井底突然传来闷响,像是有人用头撞击棺盖。林默的耳膜被尖锐的啼哭刺穿,那声音与昨夜浮出水面时听到的一模一样。他抓起铜镜对准井口,镜中映出的却不是自己的脸:一个浑身青紫的婴儿正在井底游动,脐带缠着七根桃木钉,每游一圈,井壁的镇魂咒就剥落一片。
纸钱燃烧的焦糊味从祠堂外飘来。林默转身的瞬间,八盏白灯笼在梁间亮起,绿火舔舐着褪色的\"囍\"字,将纸灰聚成送亲的队伍。最前排的纸人突然转头,朱砂点的眼睛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鬼胎。
\"阿默......\"纸人的嘴开合着,发出小翠的声音,\"王叔在等你喝合卺酒......\"
林默的铜镜脱手飞出,镜光扫过纸人队伍时,那些惨白的面皮突然融化,露出森森颅骨。颅骨天灵盖上的孔洞涌出蛆虫,虫群在空中拼出个血淋淋的\"祭\"字。他踉跄后退,脚跟踩到团软物——是半截泡发的脐带,末端连着的胎盘还在抽搐。
祠堂地面开始震动。供桌下的青砖裂开缝隙,黑血裹着人牙喷涌而出,在北斗七星的阴影里汇成漩涡。林默被吸向漩涡中心时,瞥见井口的青苔上趴着只断手,无名指戴的银戒与祖母常年摩挲的那枚一模一样。
黑暗中有无数小手撕扯他的眼皮。林默挣扎着摸到怀中的妆奁,祖母的桃木梳突然发烫,梳齿间卡着的灰白长发如活蛇般窜出,在虚空中点燃幽蓝的磷火。火光映出骇人景象:二十个孕妇被铁链悬在井壁上,鼓胀的腹部插着芦苇管,管中流淌的羊水正注入水晶棺。
\"你娘是最完美的容器......\"王瘸子的声音从某具尸体的腹腔传出,\"怀胎七月时阴气最盛......\"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磷火突然聚向某具尸体,照亮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正是井底幻象中见过的那只。尸体的腹部突然裂开,爬出个浑身符咒的鬼婴,婴孩掌心攥着半块玉佩,刻的竟是林默的生辰。
\"双生子本该同年同月死......\"鬼婴的啼哭变成尖笑,\"你多活了二十年......\"
铜镜碎片突然扎入掌心。林默在剧痛中看清真相:二十年前的暴雨夜,母亲腹中确有一对双胞胎。王瘸子将健康的孩子制成鬼媒,而濒死的胎儿被祖母偷偷换走——正是他自己。
井水倒灌进祠堂的轰鸣声里,林默被浪头拍向供桌。北斗七星的阴影突然实体化,化作七根青铜锁链缠住他的四肢。水晶棺从井底升起,棺中鬼婴的脐带连着他的肚脐,每收缩一次就有符咒顺着血管爬满全身。
\"时辰到了!\"王瘸子的头颅从供桌下钻出,脖颈处连着蜈蚣状的尸傀身体。他胸口的肉瘤炸开,喷出成千上万的尸蟞,蟞群在空中凝成新娘盖头,罩向林默的脸。
桃木剑的破风声撕裂蟞群。林默看着剑锋穿透自己胸膛,却没有鲜血涌出——祖母的残魂握着剑柄,半透明的身体里流动着镇魂咒文。老人心口插着的七根桃木钉正在融化,每融化一根,鬼婴的哭声就虚弱一分。
\"斩断脐带!\"祖母的残魂开始消散。林默抓住棺中鬼婴的脐带,触感竟与妆奁里那截焦黑的脐带完全相同。当青铜镜碎片割断连接的瞬间,二十道孕妇的冤魂从井底冲出,将王瘸子撕成碎片。
晨曦穿透祠堂残窗时,林默在供桌下摸到个褪色的拨浪鼓。鼓面绘着对嬉戏的婴孩,背后用血写着小翠和春桃的生辰。井水平息处浮起块双鱼玉佩,两条鱼眼的位置,正好对应昨夜北斗七星缺失的两颗辅星。